另一处去吧,阿柳在睡觉。”
梁襄笑着点头,两人走了十来步,在院子另一头住脚落座。梁襄也弄了张小凳,帮秦楼月摘菜。
两人之间原本没什么交集,尤其是秦楼月,他性子寡淡,不喜社交。梁襄刚搬来的时候,偶尔两人照了面,他都是匆匆点下头就避了开去。他自知靠着李沉舟过活,身份尴尬,而梁襄一看就知道是个正经人家出身的少爷。秦楼月心里搁着淡淡的自卑,每日里尽量在自家院里打转,不去惹人着眼。
话头是梁襄扯起来的。那日他在屋里看书看得眼晕,出来散步,走到两个小戏子的院门口时,就听见有人在用二胡拉《春江花月夜》。梁襄稍通音律,听了一会儿,发觉调子比原曲低了一些,高音少而低音多,配合张若虚的原词,少了开阔的意象,多了惆怅的情怀。这么想着,他就自然而然出声评价了,一边说一边转进院子,发现演奏的正是秦楼月。
秦楼月是尴尬的,梁襄早就觉出了他的尴尬。为了能将秦楼月留下跟自己聊一聊,他借着二胡的由头,跟秦楼月一问一答,从二胡说到胡琴,从《春江花月夜》说到《流波曲》。秦楼月是个乐迷,聊起自己熟悉的话题,渐渐地放松,变得健谈。他跟梁襄都是不温不火的性子,说话时语声都不高,速度也不快,你一言我一语,很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临到别时,两人心里都有点惺惺相惜,只不过梁襄是由衷的,而秦楼月却仍揣着谨慎。
不过此后两人却也不再生分。梁襄有时会来找秦楼月聊天,他不常来,来的时候多半是柳横波睡午觉的当儿。他并非有什么话想问,就是想找人聊聊,而秦楼月又是个好伴儿。
“你跟你师弟感情这么好,”梁襄忽然发问,“李帮主知道吧?”
听到李沉舟的名字,秦楼月心里不舒服,却仍旧温言道:“李帮主自然是知道的。”
梁襄看看他的表情,误会了,“那李帮主来的时候,看着阿柳跟李帮主在一起,你心里岂不是很难受?”
秦楼月仔细地捋着菜叶,“李沉舟没碰过阿柳,也没碰过我。”
“这样?”梁襄小吃一惊,一时又感到不解。“那他又为何……”
秦楼月不想扯出罗六的事,顿了一顿,道:“老爷们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梁襄不便再问。
“大哥,赵姊已经把东西都搬出去了。”柳随风说。
窗户半敞着,雀声叽喳。李沉舟捧着装小米的纸袋,一小把一小把地将小米洒到院子里、窗台上。一羽羽褐不溜秋的半大雀子活泼泼地飞跳着,点啄地上的小米吃,为冬日里难得的食物雀跃不已。李沉舟看了会儿外面,收回目光,道声:“知道了。”
赵师容昨天就搬出去了,今天又收拾了些东西带走。李沉舟人在自己屋里,就能听见上楼下楼的响动。这次赵三小姐是真动气了,他想。他有些难受,又有些轻松。赵师容迟早要走的,早走晚走一个样。现在搬出去好歹还能归咎于李沉舟移情别恋,而且对象还是萧家的三少爷,将来逢人说起来也显得理直气壮。
李沉舟这么想着,心里稍稍舒坦了些。他近来越发得刻薄了,跟他少年时很不一样。幸而他还只是在心里念叨念叨,没放到脸面上来。不过照这趋势发展下去,他变成一个满腹牢骚的中年人恐怕指日可待。
还剩半小袋小米,李沉舟忽然就不想喂了。窗户带上,他回过身,就看见柳五站着看他。
他将纸袋一撂,穿过房间在沙发上坐下。赵师容搬走固然让他不快,但他眼下最挂心的还是萧秋水。这几日萧秋水没来电话,虽然这很正常,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却越来越感到不安。他预感这周五见了秋水,他至少得说两句,解释一番,萧秋水也许误会了一些东西。他无所谓被其他人误会,但是不想被秋水误会。可是真思量起解释的内容,他又卡了壳,因为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并不想跟萧秋水起争执,辩论些什么;他愿意跟其他任何人辩论或争执,但他不愿意跟秋水进行争论。在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方面,他都想让着秋水,尽量顺着他,不仅仅是因为秋水还年轻……
“大哥在想些什么?”
李沉舟断了思绪,循声望过去。
柳随风站在窗边,剥个橘子正在吃。天光照进来,打得他半明半暗,他对着李沉舟微微一笑,笑容也是半明半暗的。
李沉舟道,“没什么。”
他到现在还在踌躇,周五见了秋水该怎样挑明两人的关系。是直白一点好,还是含蓄一点好?要是直白该怎么说,要是含蓄该怎么说。可是直白又不能等于露骨,李沉舟思来想去,从没觉得如此伤脑筋过。
“大哥,还有半个橘子,你吃吗?”
李沉舟一抬眼,果见柳随风单手托着半个橘子,递过来。他没多想就取了,一瓣一瓣掰着吃。他心思不在橘子上面,因此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柳随风看着他吃橘子,唇角逐渐扬起弧度。
几瓣橘子很快吃完,李沉舟拍拍手,柳随风忽然走到身边,俯身道:“大哥,这半个橘子是我刚余下来给你的。”热气吐在耳畔,徐徐汩汩。
李沉舟稍稍偏开头,“……我知道。”
柳随风轻声笑了,“大哥,那我们就是分橘子了,人家分桃,我们分橘——”
分桃?分什么桃?
李沉舟懵了几秒,瞬间反应过来。柳五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