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气透匀,他的脸上也因为强烈的咳嗽泛着红晕,我扶起他,他冲我摆了摆手,脸上带着苦笑。
“我果然不行。”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要是早几天一定行的。”我伸手搂住他,另一只手费劲地从兜里抽出垃圾袋,把纸巾丢进去。
“山上的风景,我看不到了。”
王邛委屈地哭了,我心里泛起的酸直冲向鼻腔,我想了想,把背包背在身前,拉着他的胳膊,走到他的上一级台阶,蹲下来,示意他趴在我的背上。
王邛摆了摆手,我倔强地蹲着不肯起身,他缓缓地爬了上来,疼得叫唤了一声。
我弓着身体,一手扶着他的腿,一手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拽出个垫子,放在他的身体和我的背之间,让他能好受一些。
山上风大,我背过手去把他的羽绒服帽子扣在他脑袋上,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走去。
我要是弓得太低,王邛锁骨上的淋巴结压在我的身上会让他疼痛难忍,我要是不弓下去,又怕在上坡的时候王邛会向后翻,从台阶上摔下去。
在两者之间平衡很艰难,路途很长,他在我的失误中忍着不发出声音,我在向上爬的过程中大汗淋漓。
蜿蜒盘桓的漫漫阶梯,像是永远无法走到尽头。
我的脖子和背都开始疼起来,两条胳膊也麻了,汗从额头淌下来,流进眼睛里,王邛伸手帮我抹了一把脸,偏过头去,说了声谢谢。
他没说话,很有节奏地拧了我的耳朵三下。
不,用,谢。
一个小时马不停蹄地怕台阶,我抬起头,终于在密密匝匝的树林里瞥见了山顶上高塔的样子。
“王邛,你看,我们快到终点了!”
王邛嗯了一声,趴在我的背上,环住我的脖子,给了我温情的一抱。
我向上又走了一步,终于跨上最后一个台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个小小的槛绊住,重重地跪了下去,王邛被我死死扶住,没从背上摔下来。
“林奕!”
我忍着痛,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膝盖疼得弯曲都费劲,王邛声音嘶哑,“我要下来。”
我背着他走到挨近围栏,才放他下来,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挡住在山顶横行无忌的狂风。
王邛说的对,山上的风景真的很好。
风很大,树叶子晃动会发出很响的声音,像有人在说话,在上面能看到一条蜿蜒的江和鳞次栉比的房屋,天无边无际地盖在头顶,三三两两的人在山顶的塔边悠闲地拍照,散步。
二月中旬的风依然不温柔,山顶没遮没拦,风更是肆虐。
我拾级而上,不觉得冷,但王邛体弱,而且没多动弹,现在一定冷得不行。
我摸了摸王邛的手,预料之中的一片冰凉,我脱了外套,正面裹住他,让他把手伸进散发热气的袖筒里。
他回头看我,“还是冷。”
我伸手抱住了他。
不远处有个中年女人走过来,看着我们皱起了眉头,王邛慢慢地靠上来,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温顺地像只猫咪。
“膝盖痛不痛?”
我紧了紧环住他的手臂,“一点也不痛。”
“林奕,谢谢你。”
王邛,也谢谢你啊。
20
当晚,我们按照之前的君子协议,分别写了自己的秘密。王邛写完后就生怕我偷看似的,把那页翻过去,死死地按着。
这种行为又可爱又让我觉得无奈,我在他心里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
“林奕,我想回家看看我哥。”
我扭头看他,明明刚起床,他却看起来像熬了三天夜,疲惫得像眯着眼睛就能睡着。
这个要求,于情于理,我都该答应,但我不想和他分开哪怕一秒。
“林奕。”
他在坚持不懈地叫我,我终于没法继续装聋作哑。
他说的很慢,“你在想什么?说说你的想法。”
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想法?”
他郑重地点头。
“我之前是个烂人,没有追求也没有理想,但你来的这几天,让我有了愿望。”
王邛凝注我,我擦了擦眼泪,“你知道我现在活着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他摇头,我说,“我想目睹你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