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伯母,还有你。”宋远棠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盒子将他的手指勒得发红,“就不进去了,伯母还好吧?”
贺尹迟往病房看了一眼,“刚才状态不太好,现在没事了,刚睡着。”
他去接宋远棠手里的东西,两人的手指有一刻触碰在了一起,又很快分开。
两人好像回到了最初,宋远棠又没话找话地问,“你要出去么?”
“嗯,下去缴费,再吃个晚饭。”贺尹迟说,“你也还没吃吧?”
宋远棠摇了摇头。
贺尹迟先把他带过来的东西放回了病房,贺母察觉了动静很锐敏地醒了,问了句是谁送的,贺尹迟说一个同事,顺路来看看。
贺母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多疑地问,“哦,那怎么没进来啊?”
贺尹迟低着头,看不出来脸色的表情,淡淡道,“他还有事,马上就走,不进来了。”
贺母艰难地翻身,闭上眼叮嘱他,“那你替我谢谢人家。”
“嗯。”
再看母亲已经睡着了。
贺尹迟放下东西,宋远棠在外面等他,两人已经快一周没见过面,不算很久,可宋远棠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可能是发觉日子越来越难熬的缘故。
他走在贺尹迟一旁,医院走廊里来往的人很多,偶尔他侧身给人让路,贺尹迟就放慢脚步等他,依旧是那么默契。
等电梯的人很多,他们走楼梯下去,宋远棠走在后面,贺尹迟向背后伸来一只手,“灯太暗,小心点。”
宋远棠一怔,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
贺尹迟握着他的手,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他们就这样穿过大厅,大厅里人很多,却无人有空顾及他们。走出大厅的一刻,刺骨的冷风从门里钻进来,宋远棠下意识往身旁躲了躲。
贺尹迟站在他左边,立起衣领,将呼啸的北风挡去大半。
宋远棠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问,两人就这么在积雪未化的马路上走着。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没有月亮,只有路灯晦暗不清地照映着身后的影子。
走了一段路,宋远棠在想着该怎么向贺尹迟道歉,毕竟那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还得清的。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他就先听见贺尹迟说,“对不起。”
宋远棠转头看他,“?”
“那天不该凶你。”贺尹迟说,“当时太着急了,话说重了,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宋远棠放缓脚步,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可同时他心里又在想,怎么会不是呢?如果没有自己,贺尹迟不会被人在身后议论,他可以去读自己喜欢的大学,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贺母不会有事,他现在也不用承受这么重的压力……
宋远棠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块沉重的石头,被绑在贺尹迟的身上,不停拖累着他。
贺尹迟见他心事重重,心里内疚这个时候不能陪着他身边,尽到一个伴侣的责任,于是说,“你要是生我的气,你就凶回来,或者打我骂我都可以。”
宋远棠笑了起来,随着笑心里的郁结也散去了许多,“我凶你干嘛啊?”
贺尹迟也笑,尽管宋远棠看起来跟原来变化很大,但有些东西是怎么也变不了的。他还是那样柔和、温雅,伤心的时候睫毛在眼下垂下一片阴翳,忧郁又让人捉摸不透。
让人想疼惜,想吻。
高中的时候他总爱说宋远棠像个王子,住在高而荒芜的城堡里,没有人来也没有人进去,没有人跟他说话,所以他也拒绝与别人沟通,孤独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而自己是骑士,路过他的一生,甘心做他脚下的臣服者。
现在的宋远棠再无法用王子来做比喻,他已经从高高的城堡里摔下来,头上的王冠掉了,手里的剑和盾牌也丢了,骄傲没了,只剩下普通。
只有贺尹迟,依旧爱他不离不弃,爱他满身平庸。
“我向你道歉,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贺尹迟反倒先无措起来。
“什么都可以吗?”宋远棠笑着问。
“嗯。”贺尹迟爽快答应,捏了捏他的掌心,拇指在他的手心摩挲,搔得宋远棠痒痒的,笑着问,“想要什么?”
他笑得太好看,以至于宋远棠有一刻失了神。
他很贪心,想要的太多了。
不过总结来总结去也只有简单一句,他想要贺尹迟。
尽管这个人现在就站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与他说笑着,宋远棠却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
中间好似隔着万里山海,那是他永远抵达不了的地方。
“怎么不说话?还是在生我的气?”贺尹迟问。
“没有。”宋远棠说,“也没有想要的。
“真的?”
“嗯。”
贺尹迟点了下他的鼻子,宋远棠却低下头“吧嗒”落下了一滴泪,滚烫着融化进积雪里。
他们走到了人多的地方,前面是个商场,四面灯火通明,商铺林立,音乐穿梭在人群中,欢笑、热闹,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气息。
今天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