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拿了钥匙,解开了云七。锁链打开时,云七双腿一软,陈远一把接住了他。
把云七带回家之后,陈远先让人给他治伤,擦洗,换了干净衣服。之后下人告诉陈远已经给云七都收拾好了,他便拿上纸笔去了云七所在的屋子。
陈远推门进屋时,云七正在吃饭,看样子是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的。陈远坐在旁边,等着他吃完。云七也不抬头看他,只是闷着头吃。最后吃完他又喝了一大碗水,才抬起眼睛看向陈远。
这时陈远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长得白白净净,面貌清秀,细看之下竟然跟司马昀有几分神似。
“吃完了?”
云七点点头。
陈远把纸笔和磨好的墨放到案上,“敢问阁下的尊姓大名是……”
云七拿起笔写上“云七”两个字。
“字呢?”
云七摇摇头。
“没有?”
云七不动。
“不想让人知道?”
云七点头。
“云七也不是你本来的名字吧?”
还是点头。
陈远心里想:这人不会撒谎。
“是裴丞相派你来的吗?”
云七拿起笔想了一下,写道:多说无益,七死不足惜。
接下来不管陈远再问什么,云七都不肯再回答。没办法,陈远只好作罢,第二天便带上他返往建康。一路上陈远没再问过云七任何问题,他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云七。因为不能说话,他总给人一种沉静内敛的感觉。
在要进建康的头一天晚上,云七跑来冲着陈远比量:他先指指陈远,然后又摆摆手,最后做了一个往自己脖子上砍的动作。陈远看着他满脸疑惑的表情说:“你是问我为什么不杀你?”
云七点点头。陈远说:“我觉得你并非奸佞之人,你肯替人卖命,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云七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然后便要转身要离开,陈远又说:“别再轻言生死了,能活着又何必要选择死呢?”
云七先是一愣,然后提起一边嘴角,仿佛是笑了一下,便转身走了。陈远没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云七心里想:你难道没听过“生不如死”吗?
陈远回到建康的当天晚上就进宫了。
司马昀正在车华宫,听小番儿说陈远来了,他蹭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披上外袍就往外走。走门口,他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然后转回身,“你去告诉他,朕已经安歇了,有什么事明天早朝再说吧。”说完司马昀又回到了床上。
小番儿走了之后,司马昀坐在床边儿发愣,心想着陈远的种种“罪行”。
车贵嫔拉了拉他的衣角,“皇上怎么闷闷不乐的?”
“啊?没有啊。”司马昀转过身,一只手揽过车贵嫔,另一只手在她小腹上摩挲起来,“朕在想咱们的龙子会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司马昀从始至终都没有朝陈远看一眼,他一直用他最擅长的姿态——一手托腮,半耸着眼皮,神情淡然地看着每一个跪在他脚下启奏政事的人。
陈远看着他想:旁边再放两个博山炉,他就成仙了。
退朝之后,司马昀回到了泰明宫,他坐在正殿的长案后面等着。不一会儿,袁晴果然来说陈将军求见。
陈远进入正殿之后,司马昀把身边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他对跪在地上的陈远说:“你起来吧。”
陈远站起来走过去,跪坐到司马昀对面。
“谁准你可以坐得离朕这么近了?”
陈远抓住司马昀放在长案上的手,“皇上在生气?”
“没有。”
“是在生微臣的气?”
“没有。”
“那是……”
司马昀一使劲,把手抽回来,袖子甩得老高,“你知不知道你多久没来上朝了?”
“半个多月?”
“二十一天!整整二十一天!”
“臣有要事,回涿县了。”
“为什么不来告诉朕?”
“走得急。”
“为什么不让人来送信?”
“因事关家祖、家父,怕走漏风声。想等回来再亲自跟皇上解释。”
司马昀不说话,看着陈远。
陈远把云七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然后说:“皇上不知道这个人吧?”
“你怀疑是朕派的人?当年陈太尉的冤案朕早就查清楚了。如果朕没有把握‘青衫军’能为我所用,朕就不会招降你了。你降晋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令祖能沉冤昭雪,杀裴悫报仇吗?”
“皇上是怎么查出臣的身世的?”
“如果一个反军的底细朕都查不出来,恐怕朕也活不到今天了。”
陈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这就是皇上比裴丞相更胜一筹的地方吧。”
“你知道就好。以后不准再发生这样的事。”
陈远隔着长案靠向司马昀,压低声音说:“臣知道了。皇上还生气吗?”
“朕说了,朕没有生气。”
陈远看着司马昀的表情,揣摩不出个什么来。想了想又问:“徐大夫最近可有消息?”
“朕正想等见了你,把这个给你看呢。”说着司马昀从宽带里掏出徐焕之给他的密信放到了长案上。
陈远看完之后说:“没想到裴丞相、夏侯校尉和张太尉都牵涉其中了。”
“嗯,张太尉和裴悫都牵扯不大,夏侯搏这回恐怕是难逃干系了。”
又说了一会儿这些天朝中的事,陈远便准备要走了,走之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片放到了长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