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在重重衣物中,于绯诗再抬头的时候,夜幕如斯降临。身后回廊檐壁上的风灯已被掌起,昏黄色的灯光一层层铺泄下来,落入浣洗池内的水里,荡着悠悠的清波。
动了动因坐立一天而变的僵硬酸软的筋骨,于绯诗将洗好的衣服放到干净的木盆里,打算前往膳堂。辛苦忙活一天,腹中早已饥饿如火,肚子更是没骨气的咕咕叫唤几声。
凝了凝眸,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一般,层层在于绯诗脑海中掠过。如今仰人鼻息、举步维艰的时日,之前在相府里头备受刁难的日子倒好像是梦一样,竟也不觉得有那么的苦涩。
其实,深宫里的日子,并不比在皇陵的时候好过多少。
永无休止的算计还有陷害,在逼的于绯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同时,又只能强迫着自己坦然去接受。
如果不想死,那么就只有比别人更加坚强的活着。
第8章 飞来横祸 1
沐着清冷的夜色,于绯诗踱步走到膳堂,用膳的人已经三三两两散去。空旷的膳堂里,只看见月槿姑姑带着她的心腹们,占着整个膳堂最宽广的一张桌子,眉飞色舞的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于绯诗本就无心留意,自顾拿了碗筷,走到盛饭的木桶边添饭。
临近了,才发现,高深的木桶一望到底,空荡荡的桶底,裸露出暗黄色的木板。莫说是饭,连一粒米渣子都没有。
于绯诗的心蓦然一沉,心里暗暗忖着,这些人还真狠。于是移开脚步走到盛菜的地方,跟盛饭的木桶一样,盘子里也是空荡荡的连一片菜叶子都见不着。
深深吸了口气,平定下心中翻涌起的情绪,于绯诗将手中的碗筷放回原处,踱步欲离开。
与此同时,一旁吃饱喝足的月槿姑姑,剔了剔牙也站起身,走到于绯诗身边。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幽幽瞟过于绯诗一眼,
“都叫你手脚麻利些,自己手脚不利索,误了用膳的时辰,怪的了谁。”冰冷的言语飘过,略显丰腴的身子挤过于绯诗身边,抢在她的前头走出了膳堂。
无声咽下嘴角的苦笑,于绯诗摇了摇头,抚着自己大唱空城计的肚子,无奈的走回自己居住的房间。与于绯诗同住的还有另外两个宫女,一个叫青司,一个叫青宁,都是月槿姑姑的心腹。
心中清楚月槿姑姑不待见自己,于绯诗也无意去讨好与自己同住的两个宫女。无视着她们正在房里嬉笑打闹,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拉开被子,想躺一下,却在手伸入被褥的一刻摸到一丝柔若无骨的冰凉,心里莫名一慌。
锦被掀开,一条吐着鲜红信子的墨绿色小蛇正怡然自得的躺在于绯诗床榻上。吓得于绯诗瞬间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蛇,有蛇。”
一旁正在玩闹的青司与青宁却好似听着什么好笑的事情般,捧腹哈哈大笑出声,
“她果然中招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于绯诗心中恍然明白过来,仔细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小蛇。果然,只是一具尸体。忍下心里的恶心,拎起床上的蛇尸,扔出门外。
也不找青司跟青宁理论,于绯诗默默的躺上床,拉过被子蒙头大睡。
天亮之后,繁重的一天再次开始。
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活计,于绯诗寻到自己的位子,将自己埋入未洗的衣物之间。
时间在刷洗当中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就要到午时,向来安静的浣衣局破天荒的热闹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宫主子跟前的红人,带着一大帮子的内侍宫女,声势浩大的闯进来,差点没把浣衣局的大门都给掀了。
月槿姑姑舔着一张老脸,堆着讨好谄媚的笑靥巴巴的迎上去,认出了来人。乃是良妃跟前最得宠的宫女怀袖,
“奴婢给怀袖姑娘问安,姑娘大驾光临,可是有何吩咐?”
怀袖却是并不领月槿姑姑的情,板起清丽的容颜,厉喝一声,怒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把良妃娘娘最喜爱的衣裳洗成这副模样,真真是该死。”娇声喝完,站在身后的宫女立刻递过来一件堇色的烟罗纱裙,裙摆叠花的位置,赫然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的月槿姑姑谄媚的奴态脸色一沉,转身朝着围着浣洗池奋力洗衣的浣衣局众人,爆叫一声,
“良妃娘娘宫里的衣裳是谁洗的,出来。”
第9章 飞来横祸 2
刷衣过水的声音齐齐寂在月槿姑姑的这声爆叫中,没人敢接话。四周安静的可以听见针落的声响。
“没有人承认么?”月槿姑姑提声又喝一句,
“你们这群贱蹄子,谁做的还不赶紧出来领罚。不然,全部去慎刑司领板子去。”
听的月槿姑姑口中蹦出“慎刑司”三个字,众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寒气。在宫里过活的人哪个不知道,进了慎刑司,就别指望出来,更别指望还有活路。就算侥幸能出来,也得扒一层皮。
“难不成娘娘的衣裳还是自个儿成这模样的?”眼看没有人出来认罪,怀袖脸上用墨色炭笔仔细描开的细眉勾起一丝不悦,斜睨过月槿姑姑一眼。
月槿姑姑狡诈的眸底闪过一抹狠辣,正欲开口。安静的人群中传出清脆的声音,音色不大,但足以让人听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