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谢晋之,她捶打衣服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几分力。
谢晋之此刻刚被伺候着起来梳洗。
说来巧,军营这块地本就不大,帐子里的士兵们嫌白沙河远,除非是碰上休憩日,才会扎堆下河洗衣洗澡,否则很少会有人专门过去。
可谢晋之不一样。
谢府是世家,他爹又是在大理寺当差的人。谢晋之虽不是嫡子,到底自小也是在贵族的熏陶下长大。
何况读书人,最在乎一个面子。
谢晋之一向以“白面玉郎”自称。
他被今上点为礼部右侍郎之后,也是京城诸女春闺中的梦里人了,哪能草草了事。
所以谢晋之穿好衣服,在几个侍从的伴随下,也来到了白沙河边。
姜淮姻正在洗萧霖的最后一件衣服,她身上穿着简单的衣裙,裙边被河边水草翻起来的露珠微微沾湿了。
女人持家的样子是真好看,一头青丝含羞带怯地披着。
瘦削的肩膀,扭曲的腰肢,细小的手腕,还有雪白的天鹅颈,几个男人都看得脸红心跳。
谢晋之也不例外,他本就存着火,低声问身边的侍从:“这是昨天并肩王带回来的女人?”
侍从恭敬道:“想必是的,军营里不会有其他女人。”
萧霖的女人,谢晋之再眼热也不敢动。
齐王和他都需要萧霖这样一个独一无二且最坚定无比的助力。
他只是埋下眼,沉声吩咐:“再多加派几个人手,若是在王爷大军返京之前,还抓不到那丫头,你们也不必回去!”
侍从忙道“是”。
恰好这时候姜淮姻洗好了衣服,她将自己收拾干净,抱着盆起身。
一转身的位置,刚好便与谢晋之碰个正着,其实两人尚有些距离,只是这双眉眼、这具身子,姜淮姻前后两辈子都不会忘记。
幸好脸上的伪装没有卸去,她借着盆子掩住自己手上的鞭痕,目不斜视要从谢晋之跟前走过。
谢晋之本想打声招呼,毕竟与王爷身畔的枕边人熟络一下也是好事。却见美人竟像没看到他一样,眼里全是显而易见的轻视。
对,轻视。
谢晋之最受不了别人的轻视。那像是在反复提醒他,他亲娘是婢女出身,他活该是不受待见的庶子。
“满满姑娘怎么急着走。”在这样的情绪驱使下,谢晋之忽然开口阻拦,因为昨儿听过萧霖这样称呼,他遂也跟着叫。
姜淮姻脚步都没停,身法快得像一阵小旋风。
谢晋之跟了上去:“姑娘孤身回账里,可需要帮忙?”
姜淮姻终于停下,她漫不经心扫了眼谢晋之,娇娇的脸庞半红不红地:“烦请大人自重。”
鬼使神差地,谢晋之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声线紧绷:“何为自重?”
被他碰到,姜淮姻不禁柳眉倒竖,她以眼角余光看见萧霖身边的亲兵过来,顺势摔了手里刚洗净的盆子。
清凉的水撒到了她的绣花鞋和谢晋之的衣襟上,谢晋之见她两颊嫩如桃花,微微一怔,手都忘了要松开。
“大人!”姜淮姻特地提高了音调喊。
见此,亲兵跑地飞快,他一个身板阻拦在两人中间,手中的刀已经快要出鞘,亲兵黑着脸道:“大人有事?”
谢晋之很快恢复常态,他微笑道:“你在便好了。我见姑娘一人,怕她拿不动衣服,正想指使几个下人帮忙。”
他是巧言善辩的高手,一条舌能开出莲花来,亲兵哪会是他的对手。
姜淮姻慵懒哼了一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亲兵不再理会谢晋之的纠缠,守着姜淮姻道:“属下送姜姑娘回去。”
姜姑娘,真是巧,居然也姓姜?
谢晋之闻言,不由轻抬眼,想再多瞧瞧。
亲兵却已经护着姜淮姻走远了。
想到美人刚才对他的态度,谢晋之脸上那点仅存的善意笑容消失下去,目光也不由变得阴狠。
他生得白,阴着脸时,像是一条藏于草丛中,害人于无形的毒蛇。
其实这位满满生得并不如何和姜淮姻比,和京城里那些喜欢他的小姐都无法相提并论。
越是这样便越是可恶。
一个乡野中的丫头,凭何用那种眼光看他?
他如此苦心钻营,亲手将一个有可能善待他的岳家,将一个喜欢他的女孩推进苦海。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一步登天,让他从此能够摆脱庶出的帽子,摆脱世上所有人轻鄙的眼神。
姜淮姻尚且尊重过他,这样粗鄙的丫头凭什么敢露出轻视之意?
谢晋之沉下眼,一手的拳头逐渐捏紧。
待萧霖练完兵,亲兵已经将早上的事情逐情禀告。
“属下离得远,不知道大人和姑娘谈了些什么,过去时只听到姑娘说请大人自重,姑娘刚洗好的衣服也都落到了地上。属下甘愿领罚。”他跪地道。
萧霖的眼里目光越来越冷,他抬脚踹了亲兵一下心窝子,什么话都没多说。
等萧霖走了,沈策才扶起士兵:“大帅不会因此事罚你军棍。这些日子伺候时,你更要细心点。”
亲兵一个劲道是。
萧霖径直去向自己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