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变傻罢。”
“徐南风,你知道么,昨日我听见了剑奴的声音,可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他。迄今为止,我依然爱剑奴,可我也知道,我与他之间终究是隔了小遥儿的一条命,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段为爱无畏的鲁莽岁月了……”
第68章初雪
用过午膳后,徐南风将一柄素花纸伞送给了九公主,叮嘱道:“回去的路上兴许会下雪,拿着吧。”
九公主没有拒绝,伸出微凉的指尖接住纸伞,转身走进一片云墨低压的萧瑟中。
“小九。”纪王开口唤住她,“不管发生何事,你要记得,还有四哥在。”
九公主睫毛颤了颤,嘴唇轻启,又很快闭紧。半晌,她抬起头轻淡一笑:“知道了,四哥。外头冷,四嫂受不得寒,让她进去吧。”
说着,她抓起嫣红绣银丝的斗篷披在肩头,将缀有白兔绒的帽兜罩在头上,转身朝虚空处挥挥手:“不必相送。”
徐南风在廊下目送她出府,直到纪王将温暖的狐裘裹在她身上,她才恍然回神,叹道:“或许是有了身孕后就变得伤春悲秋起来,少玠,我很心疼他们。”
说罢,她仰首,微笑着凝视纪王温柔深邃的眼眸,道:“又或许我是三生有幸,才能与你结为连理长相厮守。”
纪王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不幸总是多数人的常态,并非所有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的,所以我才倍加珍惜与你相处的朝朝暮暮。”
九公主握着纸伞出了府,在纪王门前遇见了一人。
猝不及防的,那人挺直修长的身形伫立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像是一座孤寂的石雕,只有见到她的那一瞬,这座石雕的眼睛才倏地一亮,显出些许生气来。
九公主停了步伐,僵在原地,那人却是迈动不甚自然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她。
“殿下。”剑奴开口唤她,喉结几番滚动,仿佛这两个字已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九公主怔愣了一瞬,随即收敛起错愕,缓缓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你来做什么?本宫近来行程已满,不接受任何拜帖。”
“我想看看你,但又怕贸然上府拜谒会让你为难,所以……”他手臂动了动,犹疑着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触碰她。
九公主仓惶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指尖。那一瞬,她清楚地看到剑奴的眼中有什么黯淡了。
九公主四下察望一番,可她并不确定有没有探子暗中窥视。片刻,她抿了抿唇,冷声道:“俗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刘大人若不想做本宫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那便请你注意些。”
“我……”
“你不要说话,我且问你,你失踪的那数月去了哪里?为何不与我联系?你可知我曾为了你忍受了怎样世间最残酷的煎熬!”
面对心上人的质问,剑奴绷直了身子,俊秀的面容上隐隐有痛楚之色。他的五指在身侧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极力压抑着情绪平静道,“我跌落在深涧之中,昏迷时被敌军俘虏,成了战俘。我的腿断了,跑不远,我想了很多办法……”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抬眼无助地望着她,说道:“我真的想了很多的办法,我想即便是爬,也要爬着回去见你。”
那段浸透了血汗的岁月,剑奴用最平静无情的语调一一简述,可听在九公主的耳中仍然心如刀绞。
她忽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太子刘烜曾恶劣地讽刺她,说她是个天煞孤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将来一定会克死自己的男人。
儿时恶毒的预言应了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似乎都得不到好的结局。
她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剑奴已经很努力地在活着了,为了她,可以卑微地活在这个明刀暗箭的官场中。
有时候她会梦见多年前的剑奴,漂亮冷高的小少年于梅花树下舞剑,矫若游龙,有着令她怦然心动的俊逸……
然后猛地惊醒,睁眼到天亮。
“可当我真的回来了,又不太敢去见殿下。”剑奴望着她,漂亮的唇形颤了颤,哽声道,“我的腿废了,殿下还要我吗?”
最质朴,也是最直白的话语,那一瞬,九公主无从遁行。
满腹久经腥风血雨的铁石心肠仿佛在一刹分崩离析,她咬紧了唇,握着纸伞的骨节发了白,半晌才凄惶一笑。
“可我想要的,已经回不来了。”
两人相对伫立,一个挺拔如松,一个艳丽似火。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不稍片刻,地上,树梢,屋檐上,俱是积了一层薄如烟雾的白。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很快融化成一滴泪,顺着鬓角淌下。
她几乎是慌忙地撑起纸伞,不敢再看他湿红的眼,狼狈地躲避着这满世界的白,往事如潮水般叠涌,一遍又一遍叩问她那有罪的灵魂,折磨她最后残留的一丝愧疚之感。
“真想再看一场大雪,可岭南是从来都不下雪的。”
“这有何难?你且等着,哥哥明日便让岭南也下场大雪!”
“傻子,树都死了,岭南种不活梨树的。”
“嘿嘿,小九儿,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容易变傻呢?”
这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
真不是时候啊!
视线被泪水模糊,胸口如压着巨石,一阵又一阵的顿痛,连空气也仿佛变得稀薄起来。她撑着纸伞快步疾走,接着脚步如煮熟的面条便软了下来,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