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渐渐清晰,怀中凌夕桐已停止了哭泣,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端木哥哥……”他立时明白了眼前男子的身份,一时竟僵在了那里,不能言语。
端木寒清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摸了摸她发顶,笑道:“这么大了,怎么还哭?”笑着转向霍汶北,“汶北,好久不见。”
并肩走在茂密的竹林中,身边男子容颜未变,只是笑容沉静,虽是笑着,却毫无悲欢之态,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去,他也终于将所有的感情沉积。霍汶北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端木寒清笑了笑,打破沉默:“这么多年不见,你都要娶妻了。”
他却仍然沉默,良久才叫了他一声:“穆大哥……”开口却是晦涩。他转眼看他,安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他却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好久不见。”
端木寒清有些好笑,看着眼前这个快要比自己高的弟弟,伸出手比了一比:“当初你才只有这么高……”话未说完却叹了一口气,神色也不由沉冷下来,“你长姐她,葬在何处?”
这么多年,他还是主动提起了她。
霍汶北不忍心看他神色,转过脸轻声回答:“长姐葬在罗家陵…与她丈夫…合葬一墓。”
本以为他会表现出一些不甘,却不想他神色淡然,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道:“她既嫁入罗家,葬在罗家陵也是应当。”
他想了想,忍不住开口劝道:“听闻穆大哥这样多年一直隐居巫谷,甚少出来走动,至今仍未婚娶……”
话未说完,就被他一声轻笑打断:“我就这样一个人,挺好。”
他再无话可说。
自他的角度看去,端木寒清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岁月在他眼中刻下深深的痕迹,那些痕迹在他眉眼之间沉淀,让人再难以分辨出他的年岁。他初见他的时候,他也不过是这世间最平凡的男子,清雅爱笑,会笑执一枝细软的柳条,轻轻点在所爱之人的额头,宠溺道:“那就让我为你祈福,愿你岁岁年年,平安康健。”
命运弄人,大约就是如此。
他也不多说,只是叮嘱:“夕桐她是个好女孩,好生待她。”
霍汶北点了点头,语气诚挚:“这是自然。”端木寒清转身离开,瘦弱背影映在他眼中,就像是多年前他最后一次见他,固执地站在那里,纤瘦如竹,却又站立如松。
“大哥!”他停下脚步,霍汶北在他身后道,“就当作我为长姐请求你,珍重。”
他抬头看澄澈天空,万里无云,刺眼阳光洒落下来,让他有些头晕目眩:“汶北,我有没有说过,你和你长姐,长得极像。”
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极为平静,霍汶北却只觉得深入骨髓的悲哀,隔了数年的再见,人事全非的悲哀。
陆青烨与凌净远是旧识,卫晞故去之后,凌净远总是一人在外游历,所以二人联系渐少,到如今听闻凌夕桐婚讯,陆青烨竟一年多没有了凌净远的消息。
凌夕桐成亲之日定在了五月二十,一行人一路赶过去用了将近二十天,其间因着有两人都是病秧子,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到渝州时,已是五月十七了。渝州比之凉州,天气热了很多,陆青烨终于能够摆脱掉厚重的斗篷,只是一袭单衣,多少显得瘦弱,倒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一行人暂时住在渝州城内的客栈,还不曾与凌净远见面,凌家听说陆青烨到达,派了凌庆前来安排一应事务,倒是让陆家一行人无事可做。
凌庆听说这次陆青烨还带来了前些日才定下的未婚妻,又听闻这位陆家未过门的大少夫人和大少爷一样是个病秧子,便带来了几位渝州城内有名的大夫。没成想却被陆青烨拒绝了。
陆青烨看着眼前这几位头发花白的大夫,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袖,道:“谢过净远与凌叔的好意,不过吾妻阿晓乃出身巫谷,这几位大夫,想是白跑一趟了。”
凌庆此行并未见到晨晓,也不说什么,回去时将那几名大夫带走,顺便带走了一路嚷着要酒喝的陆青煜。
晨晓自内室走出来,陆青烨走过去扶着她坐下,触到她冰凉指尖,不由得皱眉:“渝州的天气比凉州热了许多,你的手还是这般凉......”
话未说完,晨晓已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平淡道:“我天生体寒,手凉并非什么罕见事,你也不是第一天得知,不必介怀。“
她颈上瘀痕未消,说出的声音极其粗哑,十分难听清,所以大多时候她仍旧不说话,即便如此,她方才的话青烨却听得一字不落。他心知多说无用,只在她身边坐下,将她一双手拉过裹在手中,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晨晓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她手上无力,也只得作罢。
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她低声道:“你的病也不能受寒,你这样,倒是让我这个做医者的难为了。”
他距她极近,所以说话时也不由自主地将声音压低,却是透着安稳人心的坚定:“阿晓,我不是你的病人,我将会是你的丈夫。你也不是我的大夫,你是我的妻子。”
他似乎感觉到掌中双手微僵,她极快地垂下眼去,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的情绪,被纤长的眼睫掩盖。
他不再多说,只是一边替她暖着手,一边问她:“在这渝州城内,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明日无事,我带你去。”她略微思考了会,摇了摇头。他继续道:“那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