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新买的宅子虽然不大,倒也精致。叶宅上房院,叶氏坐在自己卧房窗下的榻上杵着下巴沉思,理智上知道刺客的事情跟自己死去的孩子毫无关系,但感情上却总是忍不住会想这件事。心底深处的不安是因为有一丝期盼,盼着有什么奇迹会发生。然而她也知道,这样的奇迹不但不可能,即便是可能,给她带来的也是一场灾难。
“夫人,您这都好些日子都睡不着觉了,瞧瞧着脸色真是太难看了。喝点安神汤今晚好好地睡一觉吧?”卢氏端着一碗汤低声劝道。
叶氏看了一眼卢氏手里的汤碗,自嘲的说道:“这是什么安神汤啊?现在我这种境况只怕就是吃mí_hún_yào也是睡不着的。”
“这是红豆小米粥,奴才往里面放了合欢还有酸枣仁,安神是最好的。夫人放心,公子会没事儿,娘娘在清风观里住的也不错,夫人就不要总是去想这些事儿了,保重自己的身体是最要紧的。”卢氏劝道。
“你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叫我怎么不去想呢?”叶氏看了一眼贴身服侍了自己快要二十年的卢氏,皱眉指了指下手的椅子说道:“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卢氏忙道:“夫人有什么话就吩咐,奴才可不敢坐。”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叶氏幽幽的问。
“回夫人,奴才是当年您生下娘娘的时候进的容府给娘娘做奶娘的。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年了。”
“是啊!我还记得你当时是随着你丈夫去西伯猎贩卖茶叶,你丈夫路上不幸染了瘟疫死在了路上,你抱着你奄奄一息的孩子跪求我收留你。那时我怀着悦儿八个月,也是快要生的时候了。”叶氏苦笑道,“这一眨眼的工夫,竟然过去二十年了。”
“多亏了夫人不嫌弃奴才,奴才跟着夫人这么多年,一切都是夫人给的。”卢氏忙道。
叶氏苦笑道:“你我遭遇相似,我容将军身边无依无靠,又有凝华郡主这么个劲敌,若没有你,我也早没了。在靖西候府,真正能跟我相依为命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夫人可别这么说,虽然娘娘暂居清风观,公子也有了点小罪,但这都是暂时的。过了这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大正月里,夫人可别说这丧气话。”卢氏安慰道。
“悦儿呢,我瞧着她对皇上已经死心了。连小皇子都给了德妃,她铁定是不想再回宫里去了。昭儿这孩子……”说起容昭,叶氏沉沉的叹了口气。
“公子只是年纪小,还有些不懂事。过两年大了就好了。”卢氏劝道。
“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吧?自从那年他大病一场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足足两年的工夫连‘娘’都不叫我,后来大些了,当着外人的面还能给我留一点体面,背地里根本连理都不理我。这几年他长大了,一心只想着往外跑,又何曾把我当成他的亲娘?原来还有个悦儿管着他,现在倒好了,悦儿去了清风观修行,他越发成了脱缰的野马,连个笼头都没有了。这京城里偏偏又出了盗贼刺客的事情也牵连了他,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叶氏说着,眼泪便忍不住往下流。
卢氏忙拿了帕子帮叶氏擦眼泪,劝道:“夫人不要着急,奴才听说这回公子顶撞了皇上,虽然挨了十板子,但打的并不重,再者,昨晚那些刺客一闹,咱们公子的嫌疑也洗清了,夫人也该想个办法把他接回家里来住了。”
“行,你准备准备,明儿我再去一趟将军府。”叶氏点头说道。
卢氏答应着刚要下去,外面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进来回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什么?”叶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世子爷回来了,人已经进了二门。”下人回道。
“快请世子爷进屋里来呀!”卢氏忙道。
“不用请了。我已经进屋了。”容昭扶着梅若的手臂缓缓地迈过门槛,进了叶氏卧房外面的小厅。
叶氏已经从里面的卧房出来,看见容昭消瘦苍白的脸色一时也心疼不已,忙问:“你还伤着,要回来,先叫人来说一声,娘安排人去接你呀。”
容昭轻笑反问:“怎么,母亲是嫌我忽然跑回来给了您一个措手不及吗?”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叶氏无奈的皱眉。
“公子您这话可真是伤了夫人的心了,就在刚刚,夫人还在为您担忧,说要再去将军府看看您呢。”卢氏从旁叹道。
容昭转头看着卢氏,轻笑道:“是吗?”
“公子啊,不是老奴说您,您这一天比一天的大了,也该体谅体谅夫人的不容易了。若不是夫人日夜煎熬,就咱侯府那种境况……”
“好了,你别说了。”叶氏抬手打断了卢氏的话,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的去厨房准备些昭儿爱吃的饭菜吧。”
“是,公子陪夫人说话,奴才去准备晚饭。”卢氏说着,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叶氏忙吩咐梅若:“快,把昭儿扶到这边来。”
梅若答应着扶容昭去一旁的榻上落座,容昭吩咐梅若:“若儿,你去厨房帮忙吧。”
“是。”梅若又朝着叶氏福了福身也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只剩下叶氏和容昭母子俩,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叶氏细细的看着容昭的脸,很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容昭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因问:“怎么,这世上还有当娘的不认识亲儿子的?要这么个看法?”
“你瘦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