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起了这个?”他说,“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说,“只是一种感觉。”
他捏了捏我的手,以示安慰:“可能是你的想象。”
“不过感觉很真实。”我说,“你确定不是巴塞罗那?”
他叹了一口气:“不,不是巴塞罗那,肯定是澳大利亚。阿德莱德,我猜是。我不太确定。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摇了摇头。“克莱尔。”他微笑着说,“我很久没有想起她了,很多很多年了。”
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看上去几乎有点傻,有点可悲。我想扇他一巴掌。“本。”我说,声音很低,“我跟她说过话了。”
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他什么也没有做,仿佛我什么也没有说过,可是接着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什么时候?”他说。他的声音冷冰冰又硬邦邦,好似玻璃。
要么我可以告诉他真相,要么我可以承认我一直在把自己的生活记录下来。“今天下午,”我说,“她打电话给我了。”
“她打电话给你?”他说,“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我决定撒个谎:“她说你给了她我的电话号码。”
“什么号码?太荒谬了!我怎么可能给她号码?你确定是她吗?”
“她说你们偶尔会说说话,最近才没有联系的。”
他放开了我的手,它落到我的腿上,死气沉沉的。他站起来转了一圈面对着我:“她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你们俩原来一直有联系,几年前才断了。”
他俯身靠近了些,我闻到他呼吸里的咖啡味:“这个女人就这样无缘无故给你打了个电话?你能肯定是她吗?”
我翻了个白眼。“噢,本!”我说,“还能是谁呢?”我微笑着。我从来不认为这番对话会有多轻松,可是现在它似乎过于沉重,我不喜欢。
他耸了耸肩膀:“你不知道。过去曾经有试着来找你的人。新闻界的人,记者。那些人读了关于你的故事,了解发生了什么,就想听听你的说法,甚至只是到处打探你的实际情况有多么糟糕、看你变了多少。以前他们就装过别人,目的只是让你开口。还有医生,那帮声称可以帮你的江湖骗子。顺势疗法,另类治疗,还有巫医。”
“本。”我说,“她是我多年最好的朋友,我认得出她的声音。”他垮下了脸,一副败阵的模样。“你跟她通过话,对吧?”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握起来又放开,捏成一个拳头后又松了手。“本?”我又问了一遍。
他抬起头来,满面通红,眼睛有些湿润。“好吧。”他说,“好吧,我跟克莱尔谈过。她让我继续跟她保持联系,告诉她你的情况。每隔几个月我们通个话,说上几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没有说话。“本。为什么?”沉默。“你是不是觉得瞒着我她的事会容易些?假装她搬走了?是这样吗?就像你假装我从来没有写过小说?”
“克丽丝——”他的话语被我打断了,“怎么——”
“这不公平,本。”我说,“你无权藏着这些事情。只为了让你自己好过就跟我说谎,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他站起身。“让我好过?”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好过?你以为我告诉你克莱尔住在国外是因为这对我来说更容易?你错了,克丽丝。错了。这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容易。一点儿也不。我不告诉你你写过小说是因为我无法忍受想到你有多么希望写第二部、看到你意识到再也写不出来时是多么痛苦。我告诉你克莱尔住在国外是因为我无法忍受你发现她在那种时候抛弃了你以后你的声音里流露出的那种悲伤。她任由你自生自灭,跟其他所有人对待你一样。”他顿了顿,等着我的反应。“她告诉你这个了吗?”发现我毫无反应之后,他说。而我在想:不,不,她没有告诉我这个,而且实际上今天我在我的日志里读到过,过去她是经常去探望我的。
他又说了一遍:“她告诉你这个了吗?等她反应过来她离开15分钟后你就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她马上再也不去看你了。当然,圣诞节的时候她可能打个电话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可是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克丽丝。是我每一天都去看你,是我在那儿等着你,祈祷你会好起来,好让我把你从那儿接出来,带回这儿跟我安安全全地在一起。是我。我对你撒谎不是因为这对我来说很容易。永远也不要这么想。永远也不要!”
我记起读到过的、纳什医生告诉我的事情。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惜你没有,我想,你没有守在我的身边。
“克莱尔说你跟我离婚了。”
他呆住了,接着后退了几步,仿佛挨了一拳。他张开了嘴,又闭上。这一幕几乎有些好笑,最后他挤出了一个词:
“贱人。”
他换上了一脸盛怒的表情。我以为他会打我,却发现自己并不在乎。
“你跟我离过婚?”我说,“真的吗?”
“亲爱的——”
我站了起来。“告诉我。”我说,“告诉我!”我们面对面地站着。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不知道自己希望他怎么做。我只知道我要他说真话,再不要跟我说谎。“我只是想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