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不见,请他回。”
又过了一阵子,依旧是那仆从,在外边敲门:“柴爷,那端小王爷领了一群人,说看上了府门前的两丛竹树,非要挖走,已经拿了铁锹来,引得不少人在府门前看。”
柴伯气得一挥鞭子,使劲抽在地上:“知道了,去见,马上就去见。”
柴伯收起鞭子,拿过许观尘手里的丹书铁券,用红布裹好,重新放回匣子里,奉在供案前。
许观尘还是跪着不动,他只道许观尘是与他怄气,把人给扶起来,再看了看他肩上腿上两道伤,便道:“那位端小王爷,老奴去打发了,公爷还是先回去包包伤口吧。”
原本疼得麻木了,现在放下手来,扯动伤口,疼得许观尘眼角都浸着泪。
他隔着衣裳,摸了摸伤口,又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胳膊。忍着疼,自自然然地向三列灵位做了个揖,缓缓地退了出去。
柴伯见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晕透了衣裳。腿上伤口也在淌血,有衣摆遮着,倒看得不怎么真切。
他行得慢,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他走路有些跛。
柴伯忽然想,或许就是因为许观尘小的时候活得太自在了,家中一众父兄叔伯,虽然都是行军打仗的将士,但是对他这个将军府里的小小文人,都是疼着宠着的,要揪胡子就揪胡子,要拔眉毛就拔眉毛。他自个儿又与当时恩宠正盛的七殿下交好,在金陵城中还有个神童的名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或许就是前边的路走得太顺了,及至后来,才多病多灾,显得格外地难。
此时柴伯见他身形瘦弱,却还是挺直了脊背,不曾低下头颅的模样,再看看定国公府三列灵位。忽然有点明白,许观尘固执得让人无奈的文人骨头是怎么回事了。
将军府里养出来一个小文人,着实有些怪。
柴伯不再想其他,出去应付端小王爷萧绝。
许观尘忍着疼,慢慢地走,拐过走廊拐角,再没见别人,他这副模样也见不了别人。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靠在墙边喘会儿气。
还是疼,疼得他直冒冷汗。
许观尘从未被家法鞭子抽过。小的时候有一回,跟着兄长许问点炮仗,把姑母老太太吓得滑了一跤,所幸雪地松软,没有大碍。只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老定国公请出了家法,他与兄长跪在地上,兄长挨了几下,他身边的地板也挨了几下。
老太太走之后,老定国公冷了他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又重新把他抱到膝上,他仍旧是乖孙。
只此一次,他见识过,却没有挨过家法。
这回倒是,叫柴伯打了他两下。
等缓过神,他抬起受伤的脚,扶着墙,单脚跳着往前走。
许观尘揉揉脑袋,却不回房去,单脚跳着要去找师父治伤。
那时玉清子正拿着黑褐色的小药丸摆弄,面前摆着七八种药材,还有纸笔,涂抹修改,正开药方。
门大开着,许观尘便跳进来,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下。
玉清子没有抬头,只笑道:“还像小孩子似的。”
许观尘轻声唤道:“师父。”
听着他的声音不太对,玉清子放下药丸,抬头去看,见他面色苍白,肩上腿上各一道伤,血淋淋的。
“你在自家还能挨打?是……”玉清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再多说,上前去,把他拖过来,放在榻上,转身去找药。
“你先把衣裳解下来,等血凝了,粘住衣裳,要扯下来就更疼了。”
玉清子找出一盒药膏,抹了一点在手心,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自言自语道:“这还能不能用?”
许观尘忙道:“师父,要不还是……”
这是仆从在外边敲门,将盛着药粉与细布的木托盘放在案上:“柴爷说,小公爷一定在道长这里,要奴才送点东西过来。”
许观尘不愿意说话,玉清子再看了一眼,便道:“行吧,谢谢柴爷,把门带上。”
门掩上之后,许观尘脱了鞋,把裤腿撩起来,又解下半边衣裳。别着脸,也不看玉清子。
“前几日柴爷去行宫,临走的时候问为师,你这病,跪一两个时辰要不要紧。”玉清子拿帕子帮他擦擦身上血污,“后来你二人讲和,为师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他竟然还动手了。”
玉清子拿起药粉瓶子看了看,又对他道:“这是行军的时候用的药,抹上去不疼,没两日就好了。”
许观尘不语,玉清子便拖了把小凳,在他面前坐下,先帮他包腿上的伤口:“哎呀,我乖徒细皮嫩r_ou_的,哪里经得住?”
许观尘再不说话,他也觉得没意思,便叹了口气。
半晌,许观尘趴在案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我没做错。”
那时候,玉清子正给他弄肩上的伤,闻言一愣,忙软和了语气,道:“乖徒乖徒,没错没错。”
“跪也跪过,打也打过了。”许观尘抬起头,“柴伯年纪也老了,我这几天挑挑人,把他给换下来吧。”
玉清子道:“你是公爷,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许观尘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是公爷,我原本是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这时候,门外传来争执的声音。
“诶,端小王爷,小王爷,您怎么能一转头就翻墙进来呢?”
这是柴伯的声音。
小王爷道:“我说我看见白衣裳的小公公进你们家门了,你非跟我说没有,又不让我进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