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咽了下口水,继续摸索。一道冰冷的平面,是浴室柜的大理石台面。他摸到水龙头,便将那个可抽拉的龙头拉出来紧握在手中。
一路向上,终于摸到了镜子。纪然紧闭双眼,扬起手中的龙头,狠狠朝镜面砸去。
砰,砰,砰……哗啦。无数碎片四散,在想象中,它们很锋利,很适合轻生者。
“然然!你在干什么?”他的对手慌了。
冰冷滑腻,沉重而柔软的物体,从拖鞋面之外的脚背肌肤滑过,纪然甚至能感觉出,蛇腹那细密的鳞片。他捂住嘴,将尖叫吞回去,一声不吭。
如果闻名一分钟内冲进来,就原谅……不,真的,不可能原谅了。
光明重返人间,纪然眯眼,望着碎裂的镜面中无数个自己。谁都休想让他低头,那个老qín_shòu不能,他最爱的男人也不能!
“然然!”门大大敞开,闻名慌乱无措地冲进来,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澡洗完了,我该回家了。”纪然轻轻挣脱,从碎镜子里对闻名露出微笑,“镜子我会赔给你的,谢谢你帮我治好了蛇类恐惧症,赶快把人家的宠物还回去吧。”
纪然把装有杂物的购物袋甩在肩后,用余光最后瞥了一眼颓然靠在公寓门口的男人,踏入电梯后也没回头。按楼层键的时候,都是反手盲按。甚至在到达一层时,是倒退着出了电梯,给保安吓个跟头。
走进家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姥爷还躺在沙发上,抱着鞋盒酣睡。纪然小憩片刻,在闹钟响起前就关掉,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早餐。
一个又一个j-i蛋被打入碗中,手动打蛋器与碗沿碰出清脆的声响。过去的一夜仿若一场梦境,前半夜自己还思之如狂,后半夜却恨之入骨。闻名太混蛋、可恶、该死,可更该死的是,即便如此,自己似乎还在心疼他。
闻名在纪然上班时接走了大黄,他没有搬走,只是不再回来住。于是纪然将钻戒快递给他,也对家人宣布了分手的消息。
老少幼全都围着他追问“为什么”,纪然只是说,他们真的很有缘,也真的不合适。
5月28号,纪然盯着手机上的日期,犹豫不决的指尖都快把新手机的屏幕搓烂了。终于,他发出一条信息:“祝你和大黄生日快乐。”
片刻后,狗头回复:“下班后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他们约在一家幽静的日料店,刺身新鲜,海螺芥末酱很有特色,梅子酒甘冽爽口。纪然小心翼翼地把柠檬汁挤在盐烤秋刀鱼上,余光瞥见一点璀璨的光芒,被自己西装革履的前男友沿着桌面推了过来。
“戒指是你的尺寸,留着吧。喜欢就当纪念,不喜欢就卖了。”闻名的气色,比起前些天好了很多,眼中的红血丝也消失了。
纪然没拒绝,也没收下,让它晾在那里,与丰盛的美食作伴。
“真的要离开我,是吗?”
“名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闻名微微坐直了些,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如果我没有发现,手链里有那种定位的东西,它是不是会跟我一辈子?”纪然顿了顿,“我是说,假如你我之间真的有‘一辈子’的话。”
闻名单手轻轻扯动领结,仿佛喉咙被扼住了般,许久没有回应。
纪然已经知道答案了,便用平淡的语气回答他方才的问题:“世间许多让人遍体鳞伤的纠缠,都是错把有缘当成了命定。也许我还爱你吧,但我现在不想再靠近你。你像冬夜里的火,我像取暖的小屁孩,不懂靠得太近会被烧死。”
“对不起,”闻名压低声音,送来恳切的道歉,“我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四天没合眼了。当时我的脑袋里,就像一片被轰炸过的废墟。0.01的怀疑,也能被放大到100。当然,这不是我伤害你的理由。手链里的定位装置,是那次分手后加上去的,因为我很怕……很怕那种找不到你的感觉。”
纪然沉默着,盯着那枚钻戒。
“然然,你说得对,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所以,我更像那个取暖的小屁孩。先分开也好,我也可以更专心于工作。但是,”闻名话锋一转,声线冷下来,上身微微前倾,“谁敢把我的火堆抱走,我就跟谁玩命。”
纪然惊愕地抬头,“你要玩什么?”
“别和其他人在一起,好吗?等着我,等我忙完手里的事,等我辞职。等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们重新开始。”
“这是什么不平等条约!”纪然几乎想把筷下的秋刀鱼砸在他脸上,打破那自信的表情。
闻名无所谓地耸耸肩,将一片章鱼足刺身沾满芥末,送入口中。
这一餐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纪然擦嘴,闪电般出手收起戒指,“名哥,我们别再见面了。”
“嗯。”闻名掏出烟盒笑笑,“反正,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有办法。”
“请别再飞到我家来,我会报警的。”纪然对服务生招手示意买单,“你过生日,这顿饭我请。”
出了日料店,纪然谢绝闻名送自己回公司。匆匆行出十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厚颜无耻地喊:“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那就先做回笔友吧!”
纪然以为这只是戏言。岂料6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当他顶着满头的汗回到公司时,被前台叫住,一封信在眼前挥舞。
“你的,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写信,不可思议。”
纪然忍到半夜,还是将信拆开。闻名的字体就像他的人一样,笔锋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