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宁卿几次大开杀戒都无法遏制前赴后继而来的修士,她的震怒似乎更加证实了长离就在招摇山顶,于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又有新的同盟暗中结成,为强攻扶风林做准备。
云浮山依旧盘踞云海之上,延绵千里,只是曾经四季如春的景象一去不返,在天一宗弟子撤离后,被冰雪覆盖的六峰愈发孤寂冷清,犹如极北的死地,而六峰之中又以天台峰凄凉最甚,天一宗剑修一脉衰败后,天台峰本就冷清至极,冰雪降临后,山上仅存的一缕生机顷刻间消亡殆尽,如今四下没有一点绿意,天地间唯有风雪飘摇,连天一宗的痕迹都难以寻觅,曾有修士来此处寻找长离的下落,但在翻遍每一寸角落都一无所获后,他们便将更多的j-i,ng力放在了别处。
毕竟这样空寂的雪山根本藏不了人,也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在此处久留,光是待在这里,就是一种惩罚。
天台峰下,三迭瀑早已断流,失了玄武之骨,小镜湖底的水不再被引入此处,那一汪潭水也随之干涸,继而被厚厚的坚冰取代。坚冰之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下,有一独臂女人盘膝而坐,她脚上带着赤金打造的镣铐,镣铐以天一宗秘术炼成,宗主之外无人能解开,镣铐上的锁链打入她身后的冰壁,一直没入冰后的岩层,将她拘禁在这方寸之地。
这人正是柳寒烟,在天下修士都在搜寻长离下落时,她却悄无声息回了天一宗,风海楼道她助纣为虐,其罪当诛,不过念她最后救人有功,于是将她囚禁于天台峰下,叫她尝严寒之苦,以求赎罪。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化成水,又结成冰,她却始终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仿佛原本就是一尊石像,她身前,有一柄剑c-h-a在冰面上,同样被雪覆绕,冻成了冰柱,看起来毫无威胁。只有曾经途径此处、因搜寻长离无果想拿她泄愤的修士知道,那柄剑并非摆设,因为他们都成了剑下亡魂。
自从招摇山的消息传来,已经很久没有修士在附近出没了,剑身上的冰愈来愈厚,再不久就要融入冰雪中,与她的人一起埋入雪下。
这一日,风雪依旧,远处却突然传来轻微的扑簌声,几乎是同时,包住长剑的冰柱应声而裂,剑气一时盘踞四方,杀意悄然蔓延。
“是我,不过捉住了一只虫子罢了。”风中传来略含薄凉的嗓音,一句话就令杀气消散,随后,裹着灰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柳寒烟身前,将一个昏迷的修士丢在地上,吩咐道:“替我盘问一下他为什么在附近鬼鬼祟祟,随你怎么处理,留口气让他能说话就好。”
说罢,那身影便自柳寒烟身畔走过,直往她身后的冰壁走去,眼看就要撞上,却只见冰壁上泛起水波似的纹路,刹那间那身影便消失了。
原来那冰壁上竟藏着一个通道,只不过以迷阵掩饰,无人能够看出。
冰壁后是一条蜿蜒的小道,通往山顶,愈往上积雪愈少,到了最高处,已是草木萋萋,那正是护山大阵未毁之时天台峰的模样——有山林、湖泊以及一座不大的院落。
庭院的篱笆后有一方苗圃,土刚被翻过,上面挖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坑,青衫女子正弯着腰将种子埋入其中,她做得很细致,小心将土掩好,洒上水,才去埋一枚。她做得也很慢,撒几抔土就要停一会儿,只不过埋了六七颗种子,额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灰袍人在篱笆后伫立了很久,直到青衫女子去边上椅子上歇息,才快步走入院中。
青衫女子拿起手帕一点点拭去手上沾到的泥土,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来了,直到两人相距不足一丈,她才后知后觉转过身,她的皮肤透出病态的苍白,比山脚的冰雪更无血色,眉间却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仿佛那里曾经裂开过,而漆黑的瞳眸中隐隐罩着一层雾,令她的目光看起来略显迟疑。
只是在双眼映出来人的模样前,她面上已浮出一抹浅笑。
“阿烛,你来了。”
干涩的嗓音犹如久违耕犁的龟裂土地,叫人辨不出原本的模样,正如曾经一度是她象征的朱砂痣和白衣。
所有打探长离仙子下落的修士都在寻找一个眉间有一点朱砂的白衣剑修,却不知道朱砂已然不在,那身沾染了血污的白衣也早就被丢弃了。
钟明烛往前一步,张开手将长离抱住,她想要用力搂住怀中的身躯,却在感受到臂弯中的形销骨立刹那收住了力道。她闭上眼,埋入长离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笑了一声,道:“嗯,这次路上没耽搁。”
随后,她拉着长离坐下,一边拿起手帕替她擦去手上残留的泥土,一边饶有兴致问道:“你在种什么?”
“种花。”长离看了眼土地上那排不那么整齐的隆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说道,“你以前移栽过来的花都枯死了,我便托海楼给我带了些种子过来,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发芽。”
钟明烛的手一顿,浅色的眸中有凄惶一闪而过,但很快她就重露笑容,以一贯笃定的语气道:“会开花的,到时候请他们过来赏花。”
“好,海楼说这些都是凡界深受喜爱的花呢,应该很好看吧。”应是欢欣的心情,长离的声音却渐渐低下去,钟明烛注意到她眼底的困倦,笑容中顿时染上几分苦涩。
“累了么?先去休息吧。”她抬手抚了抚长离的头发,声音轻柔仿佛在对待易碎的宝物。
长离点了点头,喃喃道:“帮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