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竟摆摆手,“我整日忙着怎么养活自己和老家那八十多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想着怎么回报我过命的兄弟们,哪有闲心琢磨这些。”
喻旻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晚上没什么客人,面摊老板要收摊回家,官道上的东西不怕丢,老板大方地给他俩留了一张桌子和一盏油灯。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又慢慢唠回了这场战事。
若说行军打仗,刘竟是个十成十的门外汉,可架不住他脑子灵光,敢想敢猜。柔然和沙匪的牵连如同雾里看花,两人三言两语就把一团迷雾理得七七八八。
这事看似涉及纷杂,柔然孤狼军和沙匪八竿子打不着,可稍微一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沙匪、都护府、互市,如此明显的一条线。
刘竟脑子一转起来就渐入佳境,猜测道:“沙匪肆虐,都护府首当其冲。”他顿了顿,“但柔然的目标绝对不是都护府。”
喻旻点头,道:“调虎离山。”
刘竟愣了愣,转念拍板兴奋道:“是互市!”
喻旻不动声色地再次点了点头。
冷月高悬,天幕变成了深灰白。官道上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静夜里马蹄声听得很清晰,由远及近。
一个猜测也终于在两人的抽丝剥茧中渐渐成型。
自官道而来的正是卫思宁一行。
林悦率先从马上跃下,抬手隔空一抛,“阿旻接着!”
喻旻把那东西稳稳当当接在手里,展开一看,是块黑铁,雕着j-i,ng致的纹路,倒也没到稀有的程度。再翻过一看,面摊的油灯打着晃,闪闪烁烁的,待看清之后,喻旻呼吸一顿——上面的浮刻眼熟得很,正是北胡的图腾戈壁狼。狼首下面刻着两个繁复的符号,喻旻不熟识北胡字,也能模糊认出这东西。
这是北胡帅令,莱乌所属。
刘竟就站在喻旻旁边,跟着瞟了一眼,随后狠狠吃了一惊:“莱乌死了?”
林悦脸上挂着薄汗,开心地露出一口白牙:“死得透透的。”
莱乌一个残废,离了亲兵死士就是个废人。尽管如此,林悦取他性命也没讨到多少便宜。喻旻掰着他的肩上下扫了一回,身上伤口不少,好在都不严重。
他把帅令抛回给林悦,“你的功劳自己拿着。”
林悦笑嘻嘻地,小声说:“可别,莱乌的狗命是我从殿下手里抢来的,好处不能我一个人全占是不是。”
喻旻不听他扯,摆手不耐道:“没这说法,你老实拿着。”
第107章 转机
一行人连夜回了都护府驻地。都护府穷得理直气壮,门口连盏油灯都没舍得点,刘竟带着一行人轻车熟路地摸黑进门。
半夜三更不便叫醒人帮忙,他一个人忙活安顿完已经后半夜了。他自己的房间原本是让给卫思宁的,虽然房子不怎么样,但南北通达,有啥事叫一声四面八方都能听见。都护府鲜少有贵客,没有阔绰的客房随时备着。思来想去,能让禹王屈尊歇脚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了。
但禹王殿下显然不这么想,安置喻大帅的时候顺着门就钻进去了。喻大帅朝他点头道了声谢,竟也没说什么。
刘竟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倒把自己臊得耳根红。
啧,盛京街头传言竟也有真的时候。
前后忙活了一阵人也j-i,ng神了不少,他懒得再回去睡觉了,准备去前厅将就打个盹。扭着疲累酸痛的脖颈刚从拐角转出来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回廊上灯光昏暗,模模糊糊看个剪影。刘竟忙快走几步,见那人身形熟悉,竟是林悦。
刘竟心里直嘀咕,大半夜不歇着瞎晃荡啥呢,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
酒瘾犯了?啧,喻大帅治军不严啊。
军营里犯禁这事他也偷摸干过,正打算装作没看见走过去。林悦却突然在回廊尽头纵身一跳,稳稳当当翻上了假山顶。
好死不死,还是最高最显眼的那座。
刘竟:“……”
犯军纪的事咱们就不要这么高调了吧。
他不敢走了,立在柱子后头一动不动,以防巡逻的兄弟不分敌我搅了林将军的月夜独酌的好兴致。
刘竟唉声叹气站了一会,有些混沌的脑子让过堂风一吹,突然蹦出一丝疑惑。
想喝酒肯定藏屋里喝更安全,为什么要跑出来,万一喝飘了瘫在外头可不是不打自招。
刘竟慢慢地从y-in影里挪出半个脑袋,抬头向上看去,顿时疑云更甚——林悦屈腿坐在石块上,仰头看着天,酒坛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显然没动过。
他和林悦相处时日不算短,这人平日跳脱地就像只小豹子,只要看见他,仿佛就能听见他充满意气生机的“嗷呜”叫唤声。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悦的背影传递出来的难过。
他定睛看了一会,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林悦会难过这件事一样莫名其妙。他觉得这种不加掩饰的悲伤不应该在林悦身上看到,这个人就算流泪,也应该是哇哇大哭式的宣泄,不应该是这样悄无声息。
刘竟后知后觉地猜测,林悦不是专程喝酒来了。
果然,他看到林悦慢慢站起来,举起酒坛把一坛子酒祭了厚土。
“答应你的事我总算真正做成了一件。你在的时候我总学不会懂事,觉得天塌了都有你替我顶着。”
“他们都说你在天有灵,会庇佑我们都好好的,”刘竟屏息听着,凉风仿佛透过胸口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