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岿然不动,长发凌空飞舞,半遮了脸,“你想清楚了?”
于溜行轻轻一点头,面色称得上沉稳。
也就这一点头间,湖面忽地破开,有个东西冲出来,口里喷着腥臭的液体,兜头照脸往于溜行扑来,于溜行眯眼一看,居然是相柳。
这上古的凶兽盘在水底,九头蛇身,丑了吧唧的,喷出的毒液还臭,于溜行一见就觉得眼瞎,急急忙忙往后退,生怕沾了味道熏着自己。
西王母在半空瞧着,饶有兴味,手一挥,厚重的云层又裂了两道口,腾蛇勾陈飘摇降下。
于溜行站远了,往四周看了一圈,昏暗的夜幕下不断浮现出轮廓各异的身影,西王母果真是把整个昆仑山都压上了,伏羲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她倾巢而出,正好一网打尽。
碧水华庭,于宅。
于盛溪手机一震,夏南山就跟着醒了。老家伙自以为没被发觉,躬着背蹑手蹑脚穿好衣服。夏南山耐心挺好,等于盛溪将将跨出卧室门才问,哪儿去?
小东西跟他待久了,这一声问得颇有他自己的风范,声音压得低,口气不容置疑。
于盛溪只好折回来,夏南山从被子里爬起来,开了床头灯,端端正正坐着,等他坦白从宽。
于盛溪坐下,揉他柔软的头发,夏南山头发已经半长,低头的时候能遮住眼睛,平常走动他就用发卡卡着,这会儿他睡了大半夜,头发炸得跟个鸟窝似的,于盛溪大手压在上面,“凭心说,我不希望你去。”
夏南山打开他手,“怕我发觉什么?”
小家伙记上仇了,于盛溪说:“我不信你没发觉,你在他身边待过,他的神力日渐恢复,行事日渐乖张,你能没觉出来?”
夏南山轻轻哼,“我怎么这么厉害啊?你们一个两个事儿都放在心里,就指着我猜呢是吧?”
于盛溪拉高被子裹住着他,笑着伸手刮他鼻子,把他当个孩子哄,“不猜不猜,我就是去看看……”
夏南山认真望着他,望了好一阵,一卷被子缩进床铺,懒得理他。
于盛溪隔着被子吻他,到底还是出了门,小家伙不去是最好的。伏羲身上那么多事他都能捏准了,唯独夏南山他准不了,也不敢准,他怕轻轻一捏,就是最坏的那种猜想。
捷豹利落地倒出了停车位,还没加油门呢,就听见二楼窗户呼啦开了,夏南山裹着被子,一只脚蹬着窗沿,居高临下直直望进于盛溪的眼睛,趾高气昂,睥睨众生。
于盛溪苦笑,拦不住的,索性不拦,他只能拼着护他周全。
车窗拉下一半,夏南山一步从二楼蹦下来,化成龙形,钻进车里,往于盛溪下腹一盘,龙脑袋伸着,不看这老东西。
于盛溪腾出只手去挠他下巴上的软肉,“担心我啊?”
金豆似的眼睛望着前方,半晌才听见一句:“……开你的车吧。”
第75章
西王母真没叫人失望,降了满天满地的凶兽神兽,一个个獠牙毕露,眼睛红的绿的跟小灯泡似的。这一闹动静不小,虽是在半夜,到底还是在人类的小区,有不少人望见,就着棉毛衫棉毛裤跑出来,吱吱哇哇惊恐万状,车子互相碰撞,匆匆忙忙往小区门口挤。警车也堪堪到,挤得进不去,只好下车,一看湖面上的阵仗,警察也只能抖抖索索地回车里叫增援。
相柳顶着九个脑袋,露在水面上的蛇身都有丈余,覆着青色的麟甲,水底下暗流涌动,藏着相柳的身躯,湖水迅速变黑,鱼都翻着肚子浮上来。它是西王母的看门狗,蹲在地狱门前的岗哨,于溜行小时候听睡前故事,老妈子说这东西特别喜欢吃人。九双眼睛烧得血红,九颗脑袋一齐冲下来,前面四个龇着牙,后面五个张着口,腥臭的毒液浇下来,地面的水泥滋滋啦啦地冒白气。
于溜行轻盈跳起,旱神神威瞬间爆发,路灯灯柱齐刷刷被削断,毒液与炙热的神威轰然对撞,温度节节升高,四周都是腥臭的气体,相柳九个脑袋陡然尖啸,獠牙冲着翻腾的于溜行,凶狠地咬。可人都不看它,点着蛇脑袋一路往上翻,最后几乎跳得与九天玄鸟齐高,对着鸟头上威风凛凛的西王母笑得极其张扬,一团火似的浮在高空。
伏羲从宅子里望着湖面,拿袖子捂着口鼻,味儿实在太大。于溜行这一跳让他晃了神,阴沉沉的夜幕下,就他一人鲜活得叫人嫉妒,跟涿鹿之战里的女魃如出一辙。
也就一瞬间,于溜行的眼神与西王母交错,而后神威潮水似的往四面铺展,几乎所向披靡,九天玄鸟发出怒号,纯白的羽毛被他烧出一道焦黄的痕迹。其他神兽被它这一挡,要么下落要么往更高处飞,堪堪躲过,水里的相柳就没那么走运,它无处可躲,大半身子泡在突然沸腾的湖水里,九个脑袋疼得伸直了仰天嘶叫,身体在水里翻滚,下一秒,于溜行迎着满天水汽,神威直直砸进水底。
西王母眉毛拧起,手臂肩头豹纹乍现,长枪直接倒转,一抬手,漆黑长枪裹着冰雪插进岸边的水泥里,叮的一声,犹如黄钟大吕,铅灰的街道碎裂,大地颤动,扬起的粉尘腾上半空。不远处人类的尖叫骤响,混着房屋倒塌,车子相撞的声音,这一枪波及范围太大,整个小区几乎灰飞烟灭。
于溜行看都不看,只盯着脚下的湖水,沸腾的速度明显降下来。西王母是雪域的女神,冷厉是她的本性,这一枪插下来,倒把他的炙热的神力中和了。这与他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