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身影,坐在后面的苏清涟慢慢捏紧了手里的砂壶柄。
两人出了宗主的洞府之后,就顶着一路宗主峰弟子作礼时异样的眼神往峰下走。云起这十年是习惯了被类似的目光盯着的,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只奇怪自己的名声原来已经传到内宗来了;而走在前面那个看起来毫无所察,闲适得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面转悠,在云起看来这就纯属“天赋异禀”了。
直到两人到了接天链连上宗主峰的牵引之处,苏叶子站到崖壁边上,半步之外便是腾腾的云雾和深不见底的谷壑,他却只抬头看着接天链上来回的飞行法器。因为山中的云雾存在,为保行进平稳,那飞行法器速度一贯极慢。观察了半晌后,苏叶子退了一步,笑眯眯地打量云起:“乖徒,恐高么?”
猜到苏叶子的意图,云起无言了片刻。
这世上有三种方式能做到凌空而行,除去类似飞舟这种只需要放入灵石驱动飞行法阵的飞行法器之外,灵种境以上因为体内已生真元种子,便可以借助远强于真气的灵种真元游走身体表层使自己短时间内凌空;再便是像许多大能修者,一定修为后神魂足够强大,以神识御使器物驾于其上便可直接腾空而动。
云起此刻也是站在这崖壁边缘不远,脚边几尺外就是崖壁之外令人胆寒的空浮,还有那空浮下茫茫一片让他莫名不安的云海翻腾。——这种以修者视力穷目都不能见底的高度,即便能够借灵种真元御空的灵种境也不敢轻易踏足,一旦真元用尽不能着地多半还是摔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这跟恐高没关系,灵种境以下的正常思维都不会觉得不怕。
云起却摇了摇头。
苏叶子见计得逞,心念一动,便从储物法器中召出一把长剑来,以神识御其浮空,翻身踩了上去。
踩上浮空半丈的飞剑之后,苏叶子已经比云起高了几尺,他微微弯了腰伸下手来,迎着光笑得眉眼弯弯:“乖徒,上来。”
云起搭上苏叶子伸过来的指尖,似是无意地攥进手心,借力跃起,凌空踏上飞剑,身形一拧,衣袂甩摆间已站到了苏叶子身后,另一只手再自然不过地扶在苏叶子的侧腰。
握着自己指尖的那只手微微地颤,苏叶子怔了一下,以为是云起多少有些紧张,不由一笑,原本想抽回手的主意作罢,任对方握着去了。
飞剑御空而起,宗主峰弟子的惊呼被甩在身后,两人的身影几乎是刹那间便没入了如丝如缕的云霞雾霭之中。
“从宗主洞府出来之后,就一个字没听你说过。怎么,被打击到了?”
不知是否是苏叶子刻意为之,两人行经之处都是云雾满眼,尤其飞剑之下看不见半点落空的景色。云起的视线无所凭借,便只能落在身前这人如墨如瀑的长发上,此间只剩他们两人,近到呼吸可闻,鼻间似乎有清香将他的思绪蛊惑,原本只埋于心的想法却是出了口:“……师父不喜我,是因宗主而起?”
话音刚落还不及悔,他便察觉指尖处那人身形一顿。
云起垂眸,晦暗的情绪丝丝缕缕地纠缠上他清澈的眼瞳。
“不是。”
他却听得身前那人语气平静地开口否认。
云起的心里忽然就像飞进了那只小小的黄雀儿,欢欣鼓噪,带着他不熟悉的律动和不安,又让他本能地心喜和释然。
“…嗯。”
苏叶子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下文,原本有些微沉的脸色便被笑意戳破,“你便这么好哄么,云起乖徒?”
后面没声音了。
苏叶子仍是笑,思绪勾着十一年前初见时的画面清晰地浮起来。他描摹着记忆里十几岁的少年那双通透玄明又如星辰濯濯的眼眸,声音轻得几不可查,“不是不喜,偏是……”
余下的话音被掠过耳畔的风声带离。
云起不曾追问,苏叶子也就不再提起。
不是不喜,偏是像极,像极了那人的一双眼睛。
……你可曾梦到自己生为一片叶子,多少年来都静静地望着一个人的身影?
——
内宗七峰,除了接天链牵引之处,一律禁空。即便督察长老天大的职权,绕着洪荒峰外围上上下下翻腾几个来回最后也得乖乖地到接天链牵引之处降下来。
洪荒峰这边今天负责接引的看起来是个新人,从苏叶子和云起出现在天边儿的时候就张大了嘴巴,一直到这俩人走到自己跟前都没能合上,所幸身为修行者的那点心性还健在,即便有点结结巴巴地也还是不忘开口盘问:“这、这位师叔,您是……是从哪儿来的?”
“宗主峰。”苏叶子笑得和蔼可亲,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被这个新人弟子平白叫低了很多辈儿。
“啊?这个……”原本以为是外宗上来的客人,不通规矩,新人弟子一听是宗主峰过来的,不由傻了眼,“那您怎么凌、凌空而来,不乘飞舟呢?”
苏叶子以关爱智障的目光看了这新人弟子一眼:“因为这样快啊。”
“啊是……不对啊,”新人弟子快哭了,“那您也不能违背——”
“白师侄。”
终于远处有心地善良的同峰师叔无法继续装作没有看到,苦着一张脸走过来,到了三人面前,秉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精神,运气发声:“弟子给督察长老见礼。”
至此,纷纷装作没看见的洪荒峰弟子们皆是暗地咧嘴,面上也只能纷纷停下手里动作口中交谈,不同角度地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