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苏鲁定”之声响彻沙场,所到之处旌旗委地、刀枪不交,豪气顿黯、金风骤消,端地是望风披靡。然而那负此称号之人,此时却并不在他那猎猎扬扬的大旗之下,而是连人带马化作了一支黑箭,裂阵撕风,直射河岸而去。
那柄建兴长刀,正在他腰中铮铮然鸣动不休!
众阻卜兵知良机难觅,马蹄踏踏乱响,团团围住了慕容复,数十把钢刀明晃晃当真水泼不进。若在平日,这些兵卒纵再多十倍,慕容复又怎放在眼下?然而此时势不由人,可凭者唯手中永康不世之锋,身周敌兵却好似无穷无尽,一人兵刃断绝,立有二三人冲上填补,但听金铁激荡之声风中回荡,却只是天罗地网、脱身不得。
那蒙面人居高临下, 冷眼看着水边战局,晒然一笑,右掌五指一并,犹似钢铸,便待上前补他一击。却闻铮地一声清响,慕容复那柄永康长刀忽然无风自鸣,青光摇摇,回声不绝,周围阻卜兵为刀光所迷,双目难睁,竟不由得都勒马退了几步。
就在此刻,那蒙面人身形纵起,劲力已发,猛只听身后一声厉喝:“住手!”后心一道掌力势挟惊雷,猛扑而至!他不及伤人,手臂倏然回过,运足劲力硬接了一招。只听巨响如击金石,一时震得臂膀发麻;急回身立定,但见身后乌骓马旁一条大汉横掌当胸,凛然生威,正是萧峰。
两人相对,那蒙面人一愣,萧峰亦是一愣。他和对方交了这一掌,便觉掌力沉雄,似曾相识,对面立时认得,这人不是别个,却是当日在聚贤庄救自己脱险的那个无名黑衣人!
萧峰暗自一惊,心道:“这位前辈如何会来到极北塞外?”当下叉手不离方寸,沉声道:“恩公,萧某有礼!”
那蒙面人侧目上下打量着他,忽地重重哼了一声,骂道:“愚不可及的大蠢才,枉你练了一身武功,居然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如此滥用,真是不忠不孝,你如何对得起你家列祖列宗!”
那日他自聚贤庄救了萧峰出来,也曾这般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但那时萧峰还知是骂自己蛮劲发作,今天这顿骂却全然莫名其妙。听到居然连什么“不忠不孝”也骂出来了,简直匪夷所思,浓眉一皱,亢声道:“恩公教训,自有道理,但敢问萧某错自何来?若不言明,萧峰不敢领受!”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却不答他,道:“多说无益!”身形晃动,便欲跃下河岸。
萧峰心中大疑,踏上一步,挡着了蒙面人必经之地,道:“恩公且慢!萧某不知你与我慕容贤弟有何过节,只是这般乘人之危,并非丈夫所为!”
那蒙面人喃喃地道:“贤弟、贤弟……” 忽地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愤慨之意,笑声一收,逼视着萧峰,哑着嗓子道:“你与他兄弟相称?”
萧峰听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怨毒之重竟难消解,心上一凛,缓缓地道:“不错!我贤弟若有得罪恩公之处,萧峰替他谢过!今日伤他,万万不能!”
那蒙面人陡然暴怒,喝声:“畜生!” 忽然右手挥出,一掌击来。萧峰当日在深谷山洞里被他打了一掌,皆因无备,今日哪里能够?错步一让,已知其必不能善罢,唯有接掌相还。这一番动手与适才却又不同。两个人武功固是当世罕见,难得内力均是阳刚雄沉已极,掌风所发,这千军万马的喊杀声,竟遮不过风声呼号。狂风沙起,飞雪漫天,但见霓云直上,自来万马军中武功难施其技,今日这一番激斗,却逼得更无一人一骑,能近他二人身周十丈之内!
萧峰手上拆招,耳中却听着慕容复的动静,但听他喘息声愈来愈重,兵刃相碰的交鸣亦远无初始之快,心如火烧,知他实已撑到了极境,然而眼前蒙面人武功极高,自己始终不得脱身;虽知慕容复危殆,竟无余暇去瞧他一眼。猛瞥见那蒙面人眼中含着一丝极冷酷的笑意,出招加紧,分明是要令自己无法□□救援,霎时间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暗道:“如此缠斗下去,慕容定要不支!”出手一架,厉声道:“恩公!但有仇怨,何不明言!萧峰性命是你所救,只消恩公一句,便替我贤弟还了与你又有何妨!”
那蒙面人见他如此激战之中,仍能吐声说话,分毫不乱,也不由得佩服,却只作不闻,双掌飞舞,仍是紧逼不放。
萧峰生性爽快,若非这蒙面人救过他性命,断不会与他多说多话,这时见他苦苦相逼。气往上撞,陡然发起狠来,大喝一声,道:“如此,得罪!”左手一划,右手呼的一掌,便向那人击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亢龙有悔”一式。
那蒙面人存心缠斗,当下飘身后退。哪料萧峰一掌既出,跟着便大步抢前,那人才一落地,萧峰早已抢到离他三四丈外,又一招“亢龙有悔”,后掌推前掌,双掌力道并在一起,排山倒海般压将过来。只一瞬间,那蒙面人忽觉气息窒滞,对方掌力竟如夜潮狂涌,势不可当,便如一堵无形的高墙,向自己身前疾冲。饶他武功高深,对这等悍猛狠厉至极的掌力也未敢硬接,双掌护身,斜斜推出。萧峰不待与他掌风相触,一声厉喝,又是一招“亢龙有悔”,前招掌力未消,次招掌力又到,三掌一叠,当世掌力之雄,更无出其右!
那蒙面人着实吃了一惊,他虽知萧峰本领,还未料竟至如此地步。右掌不直撄其锋,斜斜挥出,和萧峰掌力的偏势一触,乘势纵出三丈之外,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