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我特别想去送死,我就是,也不是那么害怕……我觉得也就那样吧。只要死得值,我……老子可以,可以,没问题!现在我怕了,怕留下你一个人,怕死了就没有你。我觉得现在特别好,有你在什么都好,我特别想跟你长命百岁。”
“我知道,知道了。”陆臻喃喃说,他捧住夏明朗的脸,重重吻住他。
我们会长命百岁的,如果不行,我们就一起做两个短命鬼。
夜空无尽,漫天的繁星从远古洪荒而来,向亿万年之后而去。
什么是永恒?这世上当然有永恒的存在,可是那与你我无关。
陆臻抱住夏明朗,感觉心里无比地踏实,人生百年,飘忽一夏。一眨眼,沧海桑田,求什么?尽兴而已!
好像忽然间顿悟,不过是一个闪念之间的一点清明,陆臻觉得自己想通了很多之前想不通看不透,郁结于心的存在,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此轻松畅快,就像在深渊中潜水,危险而自由,非常尽兴!
人生得此相伴,夫复何求?
已经有这个人在身边,那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多想了。
二十五、
晨辉初显,夏明朗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臻还在熟睡,侧卧着蜷曲了身体,左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睡相单纯无辜。昨夜的暴雨将所有激情淫靡的痕迹洗得一干二净,海风带着微凉的湿意,清爽迷人。
有些人得天独厚,气质干净纯粹,即使赤身luǒ_tǐ也不会让人感觉半点猥亵。夏明朗近乎着迷地看着金黄色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涂满陆臻裸露的身体,强烈的光影勾勒出更鲜明的轮廓,线条跌宕利落。陆臻的腿形非常漂亮,他的腓骨与胫骨几乎是平行的,与股骨在一条直线上,修长笔直,夏明朗从没在别的任何人身上看到过这样子。记得郑楷说这小子站起来就像一把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得见,夏明朗暗想,那是一般人站不到他那么直。
时光流过,夏明朗仍然记得那个午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空旷深邃的礼堂里暗潮涌动,燎烈的阳光窗外直射进来,在暗色的地板上框出一个个明亮的光斑。
他就那样走进来,像一阵清风,带青葱浓郁的朝气,站到光明与阴暗界线上,眉目疏朗,目光明亮。
一见面就喜欢,是真的。
第一个对眼就合心意,彻底的。
还记得他笑着说不合格当然要被踢回来,那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那么纯粹、坦然、不焦虑、不浮躁,可仍然昂扬着斗志,有对未来不加掩饰的强烈期待,那正是他想要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相信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战友,却没料到居然可以一起走得那么远。
夏明朗记那时候的陆臻要比现在白很多,脸上还有残留的婴儿肥,生气的时候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像一只水晶剔透的包子。
仍然记得那个一脸认真地说筑梦踏实的陆战少校。
仍然记得那个紧紧拥抱他,说我的手上也有血的亲密战友。
永远记得那个温柔地笑着说……我是那么爱你的英俊青年。
那时的陆臻简直是无敌的,那么洒脱,血气方刚,正直无畏。仿佛心有明镜,通透到底,因为理解,所以无所畏惧。
可是这两年他心思渐重,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夏明朗偶尔也会内疚,或者当时还是应该拒绝的,只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把那样的一个人拖入如此艰难的爱恋中,他会毁了他……可是,他已无法放手。
然而,昨天晚上,那个在暴风骤雨中义无反顾地抱住他,只问他想不想的陆臻令他猛然醒悟。原来,他的陆臻从来没有改变过,仍然那么骄傲,那样豪迈,从不抱怨也从无妥协,即使是面对生与死,也一样的洒脱。
“我只问你想不想。”
似乎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他只问他想不想。
只要你想,我就可以抱紧你。
只要你想,我也可以离开你。
只要你想,连未来都能全给你,你去结婚去妥协没有关系……
只要你想,我就陪你一起潜下去。
……
他从来不说自己,他从不说:为了我,请你放弃。
曾经,他在冰天雪地中伤心流泪,他说你要相信我,我会变得更厉害,直到满足你所有想往。
夏明朗闭了闭眼,汹涌起伏的心潮中浮起一张脸,那样平静的眼眸,那么执拗的,纯净的向他微笑着。
眼中千帆过尽,不染片尘,他的陆臻。
夏明朗一直知道自己需要某种东西,像植物需要阳光、空气和水那样永不满足地需要着。信赖、支持、感情……这些饱含着力量的东西会让他的心灵变得充实,从此脚踏实地不再焦虑。
于是安定,于是平静,于是可以坚韧无畏,满怀信心的奔跑,像奔流江水,像掠飞长空的鹰。
他需要那种追风逐日的豪迈激情,他需要,那是他灵魂的燃料。
夏明朗感觉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一团火焰烧灼着,干涩疼痛。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真正懂得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得到了怎样的包容。
三年前,陆臻对他说“筑梦踏实”,他说:“我们的理想永远在前方,而同时,做好脚下的事。”
在那之后,夏明朗再没有见到一个人将那四个字执行得那么彻底,那样勇敢无畏的争取,如此小心谨慎的维护,他的心很大,可脚步总是很稳。这就是他的爱人,那个劳碌命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