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不仁不义。
人们纷纷开始口诛笔伐起那个名叫晏无意的男人。
自从晏无意十五岁崭露头角至现在,还从未遇见过这种人人喊打的情况。从前人们提起他,都要赞他一声古道热肠,公平正义。
现在却恨不得啖他血肉,咯他皮骨。究其原因,不过是花面逢迎罢了。
他逃出去了。
被追杀了。
不知去向了。
有人传他生吃了少庄主的心。
有人传他嗜杀成性。
有人提剑想杀他搏名。
有人扬鞭想杀他取利。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这场轰轰烈烈地波涛汹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不过在风平浪静之后,他们是否会羞惭自己得到的,便是两说了。
智者的声音总是在愚人之后。当终于有人开始质疑起那出戏剧化一般的事情时,主演已经机缘巧合下到了一切即将开始的地方。
此后江湖又起一番风波。
四月底五月初,正是北旱南涝,青黄不接的时候。富庶的江边地带仍是歌舞升平,贫瘠的边陲小镇却是另一副景象了。
风沙漫天,难见故人。
中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三千镇这个小到一眼望到底的镇子完全听不到人声。寂静地像块鬼地,只在几个阴凉的角落能听见些细碎的声音。一个穿着浅蓝色薄袍带着斗笠的男人快步走在街上。
镇上唯一的酒家此时也像是打烊了一样,门扉紧闭,生怕那热气漏上一丝一毫进来。酒家那风韵犹存的红衣老板娘懒散地斜靠在柜台上,正闲闲地拨弄着算盘,不时吩咐旁边的高个儿伙计打扇打的快点儿。
“咚咚咚——” 不知是谁在这时敲响了门。
“我们打烊了,客人去别家吧。”老板娘头都不抬,大声回了一句。
“三娘,是我,晏无意。”一声微微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屋里顿时传来一阵杯茶泼翻的声音,又是一阵静默后,门吱嘎一声开了。
看着面前虽然疲惫狼狈却仍然精神奕奕的男人,老板娘惊讶地叫了声:“无意?”
“嗯,进去再说吧。”男人摘下斗笠,露出那张英俊的脸,“好久不见啊,三娘还有陈大哥,你们还好吗?”
高个儿伙计微微颌首,给他倒了杯凉茶,晏无意接过来一饮而尽,总算是祛除了喉间的燥热。老板娘款款走来,坐在他对面,笑道:“我和你陈哥好的很,就是听说你最近倒是琐事缠身。”
“嗐,都是些稀奇事。”晏无意无奈地说道:“拜那老庄主所赐,我现在算是体会到过街老鼠的感觉了。”
“绿蚁山庄啊?”老板娘想了半天,又转头问高个儿伙计:“哎,绿蚁山庄是不是就是那个挤掉好几个耍剑然后突然发家的?”
“嗯,差不多就是在十年前突然起来的。”高个儿伙计拿着扇子轻轻给她扇着,老板娘顺势倚在他身上。
“你们……你们还真是恩爱。” 晏无意挠了挠脸颊,“总而言之,我现在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躲躲风头。现在江湖上都在传这个事,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消息闭塞的西北好躲了。”
老板娘若有所思道:“也对……风头太大确实不好做事。不过你怎么解决那些追杀你的人?”
“跑快一些呗,总不能杀了吧。”晏无意喝了口茶。
“那如果追杀你的人不止那一拨呢?”老板娘神秘一笑,向前伸手。
“老天啊,三娘你这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晏无意趴在桌子上,从钱袋里摸出几钱碎银子放在那红润的掌心里。
“打发要饭的呢?!” 老板娘柳眉一竖,檀口轻启,“一两。没得商量!”
“怎么又涨价了?”晏无意只得又摸出了一些补上,抱怨了一句,“我身上就这么点钱了……”
“少来,要是不涨价我和你陈哥也不用过日子了。”老板娘喜笑颜开,将银子交给高个儿伙计收好,又正经了脸色说道:“那老不死的狗东西竟然找了鬼面来杀你,你也晓得那是一帮疯子,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做掉目标,现在估计已经快到了。”
“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晏无意皱紧了眉头,这实在不合常理。
“谁知道呢,说不得是因为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老板娘无所谓地说道。
……不该看的?晏无意突然想起来,他自怀中摸出那小黑盒子,“三娘,你见过这个吗?或者认识上面的图案吗?”
老板娘拿起盒子,摸了半天,摇了摇头说:“什么鬼玩意儿,没见过,陈霖,你见过没?”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的高个儿伙计应声而到,他只消打量一眼那盒子,便冷声道:“这是罗什那用来辟邪的。”
罗什那国。大漠深处的一个小国家。是贫穷又虔诚的一个可怜地方。
“罗什那啊……” 晏无意将盒子揣回袖子,“那里我以前游历的时候也有所耳闻,从□□时期开始,就专为当朝挖掘矿藏。”
只不过如此一来牵扯就更大了。晏无意头疼地拿过斗笠道:“唉,我得走了。赶天黑前进沙漠,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打算就这么去?”老板娘不可置信地问道,尖尖的指头戳了戳他的脑袋,“你真是江边呆傻了,哪有人什么都不带就往沙漠里面闯的?”
“这……”
“你是不是想说你轻功高,到罗什那再补给也来得及?”老板娘冷笑一声。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