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的当夜,华灯初上之时,萧玄芝便梳妆打扮、披上盛装,被宫里来的轿子抬入宫去了。
依照律例,非经选秀入宫的伴君女眷,都是要在傍晚时候,避人耳目,偷偷抬入宫去的。
不撒花、不打道,不鸣锣、也不敲鼓。
甚至连坊间的大道也不走,只贴着鲜有人迹的小道入宫。
这般阵仗,竟是连普通人家娶个妾侍都尚且不及!
——人家普通人家娶个妾侍,趁着夜色娶回家来以后,尚且还要大鸣大放地点一挂鞭、敲一番锣鼓,以示新娶娇娘呢。
如此,于一个堂堂从二品上将军家的大小姐而言,实在是太过羞辱、也太过糟蹋了!
自然,萧玄芝她是知道的,萧上将军,他也是知道的。
毫无疑问,这便是那当今圣上,迎头给这位春风得意的萧上将军打得一顿杀威大棒,好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吃得是谁家的粮。
是以,这位萧上将军便只能够敢怒而不敢言,满面堆笑地一遍遍说着“谢主隆恩”这样的奉承、恭维。
······
自轿子来时至终,他一直都在心里憋了一口不上不下的气。
直使得他在那里憋得面色紫红、满心郁结。
若不是夜色较深、灯光偏暗,以致看不真切。那么,等到明日,他一定会被有心之人参上一本“拂逆君恩”。
到时候,可真就不是解甲归田、告老还乡那么简单的了。
于是,待到那顶轿子将萧玄芝抬走以后,萧上将军便携了妻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宅院深处的里屋。
······
小心翼翼地四下巡视,确定并无旁人以后,他这方才关上门窗,老泪横流、捶胸顿足地哀声痛哭:“我的好女儿啊!——
苦煞!……实在是苦煞她了!……娘子啊!你说……我怎生……我怎生如此犯浑?!如此老糊涂啊!——”
萧淑人面色凄然地拭泪说道:“不想……灵草竟是被以这般糟蹋人的模样抬送入宫的……往后……她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
萧淑人说这是“糟蹋人的模样”,实在不假。
这种偷偷摸摸地抬送入宫的规矩,便是这苍龙帝国的立国太祖定下的。
每逢宴会,宫中总管自然会从宫外请些子出名的杂耍团及戏班。这些在杂耍团及戏班之中卖艺的男男女女,便是属于民籍之下的贱籍的。
其中,皇帝若是看上了这里面的哪个姑娘,便会将之用这种方法偷偷摸摸地抬送入宫,然后随随便便地封给她个更衣、采女,顶天儿了也就封个选侍,再不会更高了。
然后,高高兴兴地稀罕一阵儿,随随便便地把玩把玩。
等到新鲜劲头过去以后,便会将之冷落,终已不顾。
任凭她们在这深宫之中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直至望而不得,郁郁终老。
······
幸而,萧玄芝虽是被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地抬送入宫的,但她终究还是从二品上将大员家的大小姐,是以,并没有沦落到那般不堪的境地。
宦官们抬着轿子,辗转将萧玄芝抬入落脚的宫殿以后,紧接着,位份便由宣旨太监封了下来。
正六品贵人。
说高不高,说低、却也不算太低。
随之而来的,还有与那位份相当的一些物品赏赐,和六名宦官、六名宫女以供差遣役使。
······
听封谢恩以后,送走了宣旨太监一行,新月便引了那些宦官和宫女下去布置安排,屋里则只留了寒星一人。
坐在桌前,闲闲地把玩着那些金银珠玉,萧玄芝百无聊赖地哼道:“嘁,这些子狗屁劳什子!……又不能吃,只能在这里放着给人养眼,还不如送些好吃的来呢!
……他奶奶的,我这可是一整天都水米未尽了!……早他妈饿得眼冒金星、浑身瘫软,差些子便要死过去了!……”
不仅如此,萧玄芝已经是连着十天清汤寡水的了,如今,她的肚子里面一滴油水都没有,肠子只怕是都已经给饿得发绿了。
寒星叹息一声,指尖颤抖地说道:“今晚皇上要来临幸……等下,你便要去沐浴更衣了……稍后也会上来一些清淡小菜……”
之所以饿着她萧玄芝,为得便是清去她肠肚里的存货,再用一些清淡饮食调养着,以保证她身上的chù_nǚ清香不被其他异味所掩盖。
说到底,还是为了让皇帝能有更好的房中体验。
至于那当事的女子,只要饿不死,那便怎样都好说。
······
萧玄芝捂着肚子,死狗一样地伏在桌子上,斜眼瞟着寒星,有气无力地哼唧道:“快拿来……”
寒星挑了挑眉,故作不解:“拿甚么来?”
萧玄芝哼道:“哎呀你快行了罢!这里又没有旁人!我让你把你肚子里怀的那些子东西给我拿来,快点!……他妈的,可饿煞了姑奶奶也!……”
寒星白了萧玄芝一眼,冷哼道:“呸!甚‘肚子里怀的那些子东西’?!我能怀出甚‘东西’来?!”
说罢,寒星莞尔一笑,伸手便去怀中摸索。
······
只一瞬,她就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了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兜烤花生仁、烤栗仁,还都是剥了壳的。
萧玄芝看得眼珠子都直了,慌忙招手道:“快快快!拿来!——还有!”
寒星摇了摇头,扑哧一笑,哂然道:“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