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你好狠的心,你要我去哪里等你?
老君一手紧紧握着他的腕子,一面扔了个咒将他束住,拦到地下方才急切回道,“尊神乃是上古苍蛇,天地之灵,与天同寿,与地无疆,不老不死不灭,怎么就等不回来?!”
“再者,你现在直接跳下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要尊神回来去哪里寻你?!”
泽鸿老君两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景卿立时便不再动弹了。他小心翼翼低下头去——那片逆鳞还挂在自己颈子上。
忽然之间,景卿听见了阵阵水声,声音之大,如同战鼓雷鸣万马齐喑——不止他,就连泽鸿老君也跟着转了头,眼前虚境已然是雪浪滔天!
虚境虚幻无水,现下真就成了水泽。
“我等……我等就是了……”景卿心里忽然就觉得有百万分的委屈,可手还被束着,不能揩不能抹,他仰起头,然而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用途,刚刚还绷着的眼泪现下简直好像决了堤。
泽鸿老君并不很清楚景卿和那尊神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看着景卿泪流得这样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立马解了放在他身上的禁制,拿袖子替他去揩脸上的泪水:“怎么了怎么了?伤到了?!”
景卿摇一摇头,轻轻推开泽鸿老君,站起身来:“多谢老君关心,我没事。”他说完胡乱呼噜了一把脸,对着老君恭敬作了一揖,平静道:“下界还有些琐事,我先去了。”
他语气十分平静,老君看着他满脸的泪水,一阵恍惚,仿佛这些水泽都是刚刚的浪头给浇上去的一般。过了好半天,方才满口应道:“好、好,你快去吧……”
景卿又作了一揖:“多谢老君。”说罢转身迈开步子往远处去了。
虚境旁边有许多石山,景卿走出不远,才转过一弯,眼前缓缓踱出来一道身影。
景卿看见,拿袖子抹了把脸,揖了一揖,开口道:“师兄。”
景宏看他了好一阵,低头沉声道:“对不起。”
景卿无力摇一摇头:“没事,是苍都,跟你无关。”
“是我当时没能下狠心,总盼着日后登仙长相守日久能生情……我若是当初就将七情六欲全封尽,他也不会有机可乘……”
“没事,”景卿重复道:“是苍都,与你无关。”
两人沉默一阵,景卿缓缓开口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但从小到大,我只是把你当作哥哥,从没想过别的,你这份感情我也是没法回应的……以前没有,往后也不会。”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现在这事就当是你我扯平了,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他说罢,作了一揖,从景宏身侧擦肩走了过去。
回到虚境结界里的时候阳光正好,景卿看着眼前阔大的水面出了一阵神,方才在手上捏了一道诀,慢慢踱进水殿里去。
殿门在他身后阖上的一瞬间,那种带着凉意的清冷香气扑面而来。
景卿后背贴在墙上,缓缓滑了下去。
玄尘你这个混蛋,把我变得离不开你,然后再来离开我。
“你是想看我哭死在这里么?!”景卿一把推到一旁的花架,花架和上头的瓷瓶一起砸在地下,一闷一脆两声响缓缓荡漾开来,大殿里忽然显得十分空旷。
接下来的十几天他全都窝在水殿里,水殿里处处都有玄尘身上的清冷香气,然而这东西却像是一味□□,白日里景卿闻见这香气,总有错觉觉得那尊神还在这水殿里,然而只要水殿里光线昏暗下来,他便会清清楚楚知道玄尘不在此处。
景卿一个人窝在帐子里,看着外头夜明珠的光晕,脑子里全是那尊神最后跌下去的样子——苍白的一张脸,然而眼角眉梢却偏偏是他最看不得的温柔神色。
景卿想着想着眼前就已经模糊一片,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埋进锦被底下去,逼着自己赶紧入睡。然而锦被底下也是那尊神身上的香气。
水殿里本就寒凉,现在除了他身子底下那一片周围全是凉冰冰的,锦被底下那香气没了体温就真的只剩了凉,这十几天一直如此,睡觉都成了一件十分清心寡欲的事。
昏昏沉沉之间窗外已经有清朗的天光照了进来,景卿模糊看着一室清光,心里舒了一口气——又熬过去一夜。
他坐起身来,觉得应该出去住了——从前夜里还会做跟那尊神有关的梦,可最近连这样的梦也做不成了。
景卿在殿里转了一圈,然而这一趟晃下来,居然还在静室后面的隔间里看见了不少东西:从前的道袍、他折的那些小玩意儿、他抄出来的那厚厚一沓心法……
他看了一阵子,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末了他只拿了那只布老虎,还有自己从前买的两条束腰,摆出一副十分决绝的态度出了殿门。
现在他也不再是鬼司,身上的差事没了,手底下压根没什么事情好做,他无头苍蝇一样在下界转了几天,最后还是去了先前买下的那处宅子。
纸人还在院子里,不过身上的神识已经不在了,它真的成了张薄纸,被困在院角两棵树之间,像是一只落在尘泥里的风筝一样。
景卿将他拾起来,用一道术探了探,然而荧光一闪,他的眼却倏然睁大了——上面的神识是不久前才解去的。
照理说这道神识应当在那尊神跌入虚境的时候就已经解去了。
虚境变成水泽这事情其实不难解释,毕竟是两位尊神皆入于其中,便是天地苍茫才孕育出九位,这虚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