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呃、我妈在哪里?”
在修长的背影消失之前,江栉赶紧出声。
李叔叔滞顿了一下才转过脸,神色惊讶。
“不会吧……你妈没有跟你说过?”
江栉再次摇头,他这才发现摆在客厅角落里的三个大行李箱已消失。
心深处隐约知道出了什么事,就是不太明白这位李叔叔怎么会出现在家里,竟然还在厨房里煮面条。
妈妈经常会离开,但不是还有爸爸么?
他这才想起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爸爸了。
“啧!”
李叔叔烦恼得直挠头皮,“这种事怎么不跟孩子商量好呢?”
他自言自语后,清了清喉咙,“你妈啊那个走了,她把你托给我照顾。嗯,就是这样子。”
解释简单粗暴得让人生气,但江栉只是木无表情地呆杵着。
他本就不太会表达“生气”这个情绪。
“这套房子呢以后我们一起住,这是你妈说的。哦对了,我叫李沐雨,上个月咱俩见过面的。”
李沐雨努力挤出微笑,试图轻松一下僵滞的气氛。
突然听到被双亲丢下,孩子没丁点儿反应肯定是不正常的。
可江栉照旧一声不吭,只是将一双乌澄澄的眼瞳瞪得眨都不眨。
气氛在沉默中,愈发尴尬。
李沐雨忍不住又抓头皮,并在肚子里狂骂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说什么都已安排好,到头来竟要让他面对一个毫无心理准备的孩子。
从一张木无表情的小脸上,实在难以预料即将发生的状况。
“放心,我不是坏人啦,只要你不调皮,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李沐雨伸出手晃了晃,可惜孩子不见动弹,他只能主动牵起冰冷的小手轻握一下。
“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喽。”
玩笑没有带来任何变化,小脸上依旧空白如初,眼神更是漠然无波,让李沐雨有种使不上劲的无力感。
说实话,他对这小家伙万分地同情。
至亲远离,却连告别都没一句,换作成人也会受到暴击。
孩子他妈是前上司的情妇,两人只在一次饭局上闲扯过几句,所以突然被提出交易时,李沐雨也觉匪夷所思。但说实话,交易条件是相当吸引人的:帮助调动工作,市中心这套三室一厅任凭白住。
这两项条件对于一个跻身小公司只能住集体宿舍的单身男人来说,实在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情妇大人说:男人是好是坏,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小李啊,把儿子托给你,我是可以放心走的。要不凭这样优厚的条件,我就不信找不到人来承担,你可要考虑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三无人员要在一线城市立足何其难,得到好工作后加改善居住环境,每个月还有抚养费可拿,诸多好处摆在眼前,头还是点得很快。
所以,眼前这点微不足道的尴尬算是“诸多好处”的副作用?
李沐雨决定接受考验。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过这一切马上会过去的,相信我。”
他试着体会孩子现在的心境,努力给予适当的安慰。
可惜孩子没有显露任何可供交流的反应。
李沐雨不由苦笑,一个未婚宅男哪能哄得住遭受打击中的孩子。
他觉得与其这样僵持,还不如被大哭大闹一场好收拾。
然而江小朋友始终没有要哭的迹向,一双清瞳映着他被拉深的尴尬脸。
“来,先把这个放下。”
终于发现单薄的肩膀上还挂。
可还没有碰到它,孩子突然狠狠地挥开他伸过去的手,朝后退了一大步。
未等李沐雨从怔忡中清醒,人已跑出门口。
“站住,跑什么啊?!”
肩又大又沉,但江小朋友跑起来却一点也不慢,不出五分钟他已奔下楼冲上大街,对呼唤置之不理。
按理说,以李沐雨的年纪追个还没及腰高的小学生是不成问题的,但眼睁睁见孩子蹿到马路上,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江栉乘隙回头瞥了一眼追出来的人,突然转向马路对面,在来往不息的车流里奔奔停停。
吓得李沐雨顿时不敢追了。
他屏住呼吸,死盯住游移在群车中的瘦小身影,心脏几乎为之停止跳动。
终于,小家伙平安地跳上了对面的街沿。
慌忙寻向斑马线的李沐雨顾不得被路人侧目了,扯开喉咙一通狂吼。
“江栉,给我停下!不要跑!江栉!”
孩子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撒着腿脚一刻不停向前跑跑跑。
……
江栉要乖哦,一定要乖哦。如果乖的话,妈妈就会喜欢你,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
江栉渐渐看不清脚下的路,嘴角还咸咸的。
他觉得大概是鼻涕又流了下来,扯起袖管擦拭却是一团模糊。
因为脸上全是水,热热的泪水。
§二§
娇阳下,车壳烫得像开着的电炉板,让不小心碰到手指的李沐雨连喷数声三字经。
仓库场地上停了数十部鲜亮的新车,在搭蓬的庇护之下,一部部庄重高雅如贵妇名媛,浑身闪耀令人心旷神怡的光彩。
都能从自己手里卖出去该多好!
做做白日梦,可使暑气显得不那么灼人。
他摸手机看时间,忍不住又暗自骂骂咧咧。
那猪头都搞了一个上午还没有拍定,纯粹是个娘们似的搅和精!
骂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