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宁朝被北夷打得节节败退,丢掉了大片祖宗留下的河山,最后只能偏安西隅,拿宛城做了小盛京。宁朝最后一位君主丧权辱国,心力交瘁,眼看撑不了几年,不得不把太子册封一事提前。 然而,大厦将倾,栋梁难支,以往令人垂涎的太子之位却在宁朝退守西隅,迁都宛城后,成了众皇子避之不及的火炭。
圣上在心里把十一位皇子逐一筛过,最后剩下的只有老大、老三和老七,正犹豫不决,养了一冬的北夷铁骑又悍然来袭。宁朝作困兽之斗,暂且守住了西隅大门,但谁都不知道下一次的攻击会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下一次能否还守得住。圣上为此急得一病不起,每日昏昏沉沉,难理朝政,选立太子之事迫在眉睫。
北夷铁骑在外虎视眈眈,若战,太子亲征最是鼓舞人心,若和,太子出使是北夷提出的第一条件。说得直白些,这档口,谁当太子谁短命。大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一个是六宫之主的皇后,一个是捍宁将军的亲姐,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送死,所以到了最后,母妃早逝的恭渠稀里糊涂地成了太子。
十年前暮春,年仅十二岁的三皇子恭渠在宛城小盛京被册封为太子,从那日开始跟着太傅精修帝王术。太子伴读是枢密使家的长子,名叫严尚,与太子同岁,文武双全,除了不是龙脉,几乎样样都比恭渠强。这一点,恭渠在与严尚共处三日后,默默地在心里承认了。
在人前,太子和伴读主仆有序,不见得亲密,但也不显生疏,外人看来,他们一个自持身份,一个进退有度,两个十二岁的少年倒格外默契地显得老练。
宫中耳目众多,圣上怕这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出什么好歹,派了最强的一支暗卫守护,恭渠也不谦让,顺风顺水地接过这支力量,却只用来开辟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干净”地界——练功房。
恭渠首次单独召见严尚,便是在这练功房里。
恭渠开门见山:“我为太子,身边人无不岌岌自危,你来做我的伴读,也未必是心甘情愿,若你我易地而处,我也会为自己将来考量。严尚,你处处比我强,是难得的良才,我虽然才疏学浅,但还算分得清好坏,不愿意明珠蒙尘,你若有去意,我不仅不会强留,反而会保你无虞。”
严尚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平时略显温吞的平庸太子,对上那双目光坦然率真的眼睛,心里那些顾虑忽然像被融化了一般。
“你做我伴读,自然是大多数朝臣的意思,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练功房里没有宫女服侍,恭渠亲手给严尚斟了杯茶。
“我想……”严尚看着那双为自己斟茶的手,心里莫名地狠狠揪了一下,徘徊不定的心思瞬时定了型,脱口道:“严尚愿为太子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别说得那么恶心,”恭渠玩笑似地摇摇头,“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很高兴,却并不想要你为我而死,或许你们觉得这是尽忠,我这样的太子却担待不起这样的忠。”
“太子言重了。”
“言重?”恭渠抬头笑道:“前线接到最新战报,北夷听说我们立了太子,打算趁着朝中不稳再攻打一次,三日后,我就要代表宁朝去议和。”
严尚以为多少能在太子的眼里看出几分恐惧或忧虑,但那双带笑的眼里只有无奈的嘲讽,看得他心里又莫名其妙地揪了起来。
“我还要吃刚才那个绿团子!”小蟠在被无视多次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拔高了嗓门,拽着盛君的胳膊猛摇,引得茶肆里的客人们 纷纷侧目。
盛君回过神,看着桌上那叠干干净净的盘子,招手唤来小二,把刚才的点心全部再加一份,外加碧荷糕三份。
小蟠擦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捧着脸问:“你刚才在想什么?笑得让人看着不舒服。”
盛君低声笑道:“你是人吗?”
“你也不是人。”小蟠回敬道。
“还想去哪里玩?”盛君推开盘子,从袖袋里摸出一卷盛京升平图铺上桌。
小蟠趴在图上仔细看,嫌弃地评价道:“画得真差!字也丑!”
盛君笑道:“这是在街上买的赝品,真品原本应该是在皇宫珍宝阁里。”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在。
小蟠嗅到了点心的香甜味,把图推到盛君面前:“看多了伤眼,你给我讲讲,我就挑听着有趣的地方玩。”
盛君把图卷起来,给点心腾出地方,顺手掂起一只雪白软糯的芙蓉球,随口说道:“米脂园的芙蓉花会最出名,只是现在来得早了些,花还没开。苏扬街的绸缎成衣最好,最负盛名的是罗家天河纱。敲灯巷最是热闹,又以翠红阁……这个就不说了,平洲桥的杂耍才叫精彩,九州能人都聚在一处……”
“刚才那个敲灯巷怎么不说了?”小蟠的腮帮鼓鼓的,终于从满桌点心里抬起头:“翠红阁这个名字我听过?”
“那是青楼,不是良家女子该知道的地方。还要听别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
小蟠充耳不闻,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那个登徒子说过,只要翠红阁的雨浓姑娘还在,他师父就一定会回来!盛君,吃完点心带我去见见那个雨浓姑娘,说不定真能碰到教出那种徒弟的人!”
小蟠一激动就忘了轻言细语,嗓门大得茶肆外的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周围人见这个小丫头大大咧咧地嚷着什么翠红阁,什么雨浓姑娘,不禁暗暗发笑,可看到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