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正月初九,胤俄下葬之后的第一个年节,打听到胤禟今日会去祭拜他,赶在他去之前,胤禔踩着时间点先一步去了。
胤俄是以贝子之礼下葬的,陵寝就在康熙给自己预留的帝陵旁边的那座山上,规模很小,完全不起眼。
时候尚早,又下着大雪,事先没得到通知完全没想到大过年的会有人来祭奠,守陵人都躲了起来偷懒,便是冷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跟着胤禔来的两个太监拿笤帚把坟头的积雪都给扫了,长出来的杂草也给拔了,果盘、食盘一样一样地摆到了墓碑前的地上去。
胤禔站在墓碑前,静默了许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复杂滋味,一时又有些唏嘘,虽说他是奉胤礽的命来演这出戏给人看,但这会儿祭奠老十却是真心实意,说到底,对老十的死,他也是一直都心怀愧疚的。
就只是这种愧疚,于他们这些骨子里天性都带着自私的人来说,实在是起不了多少作用。
两刻钟过后,胤禔的贴身内侍余光瞥见另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赶紧低声提醒胤禔:“爷,人来了。”
胤禔微点了点头,平复住心绪。
胤禟从马车上下来,抬眼见瞧见胤俄的坟头前还有别人,一时便有些诧异。
胤俄死的不光彩,即使康熙对外说是染病去世,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心里都有数,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个刺杀废太子的罪名,就算康熙给了他贝子爵位下葬,也不会再有人想来沾惹这个晦气,不用想也知道这地方必然是冷冷清清人迹罕至。
何况不止是胤俄死了,钮祜禄府也树倒猢狲散了,阿灵阿被处死,儿子坠马堕亡,几个兄弟也被连坐革职流放,爵位自然是被收了回去没有再往下传,一夕之间,昔日风光无限的钮祜禄公爵府就这么彻底垮了。
这些,胤禟眼睁睁地看着,却自始至终没有为胤俄说过哪怕一句辩驳的话。
说到底,他也是自私,嘴里指责着胤禩,却其实心里明白得很,他的行径,跟胤禩根本没有区别,把胤俄逼上绝路的人,也有他的一份。
但又与别人不一样的是,胤禟是所有兄弟中和胤俄感情最好的,因为相仿的年纪,俩人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即使他后来跟着胤禩混,把宝都压在了胤禩身上,但私下里往来最多感情最铁的人,依旧是还是胤俄,也所以,对胤俄的死,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耿耿于怀,也更加想知道事情的背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谋。
在看到胤禔的时候,胤禟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想,提步就走了上前去,然后在距离背对着自己说话的几个人约十丈处时,却顿住了脚步。
前边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下意识的,胤禟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带着跟着自己的小太监挪步到了一旁树杈已经结了冰的枯树下,借着粗壮的树干挡住了身影。
胤禔的内侍犹犹豫豫地说着:“王爷,其实有件事情,奴才一直没有跟您提过,一开始您病重差点回不来了,奴才是心里担心焦急就忘了,后来您好了,皇上又因为这事大发雷霆,奴才害怕,就没敢说……”
胤禔依旧站在墓碑前没有动,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漫不经心地应他:“什么?”
“是……是关于刺杀您和二阿哥的……”
胤禔微有些诧异的目光终于是慢慢转向了他,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刺杀爷和二阿哥?什么事?!”
太监脑袋低垂了下去,硬着头皮回道:“那晚您替二阿哥挨了一剑重伤昏迷不醒不知道,当时那些行刺的刺客中是有一个活口的,被当时的统领大人给押了走……后来奴才出去打热水,见统领大人命人押着那刺客出了营地去,奴才觉得怪异,就悄悄跟了上去,他们把刺客带到无人处,统领大人才开始审问他,当时……二阿哥也在旁边看着,那刺客被他们严刑逼问,受不住后来都招了,说是……说是其实是十三阿哥派他们来的,刺杀二阿哥再嫁祸给八阿哥……”
闻言,胤禔愣了一愣,震惊道:“你确定?!你为何不早点跟爷说这事?!”
太监一下跪到了地上去:“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才真的是害怕,当时那刺客说完……统领大人犹豫不决,最后是二阿哥说的就如那些人的愿,然后他提剑就刺死了那刺客,统领大人也没说什么……奴才当时都吓傻了……奴才真的不是有意隐瞒您,是当真不敢多嘴……王爷恕罪……”
树干后面的胤禟震惊万分,不知不觉间双手已经用力握了紧,眼里赤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胤禔沉默片刻,幽幽叹了一气:“要是老十三做的那便也不奇怪,状告老二的人本也是他,这一石二鸟的计策倒是用得不错,而且伐喀他,确实跟老二关系还不错……不过人都死了,也是死无对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