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想,华政竟是在此时蓦然将他稍稍揽入怀中,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文臻漓手中的动作一滞,还未作何反应,却听见了华政的梦呓。
“先生……先生……对不起,政儿再也不敢了,不要讨厌政儿。”宛若孩子一般,生怕自己喜爱之人讨厌自己,语气之中带着浓郁的乞求。这让文臻漓一怔。
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浸湿了自己的衣襟,文臻漓清冷的眸子里,顿时忍不住那涌出来的晶莹,便是簌簌而落。竟然在这时候让他听到了这般的话语,实在太过狡猾了。
为何要让他如此痛苦?本来以为,自己能够绝情绝义的将这孩子除掉,可是如今,他竟已经下不了手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自尽,那样他会更好过一些。
如此的罪恶之感,让他如何能承受?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对待华政了。这般两难的境地,还不如让他死了,那更痛快一些。
本来想刺向华政喉间的发簪,文臻漓手势一转,便是要朝自己的心口刺去。既然下不了手杀了华政,那他便让自己自尽罢。活着是如此痛苦,他还不如随着那些郡国子民一齐去了。
华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眸,便是见到了文臻漓要自尽的场景。他看得眼眶欲裂,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急忙伸出手,去阻拦文臻漓自尽。
那发簪深深的刺入华政的手背,让华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蹙起眉来。他低声吼道,“你想作甚么?!谁准许你死的?难道你不顾那四万郡国臣民?!”
“你杀了我罢!杀了我罢!”文臻漓竟也是少见的厉声喊道,眸子有晶莹簌簌落下,只见他抓住华政的衣衫,又是道,“政儿,算先生求你了,杀了我罢!”
华政瞳孔猛然一缩,心中一紧,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他抓住文臻漓的手腕,低吼道,“不许你死!绝对不许!”他俯□去,掠住文臻漓的薄唇。
“你不能死,绝对不能!”
“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不许死!”
“唯独你,绝对不许!”
第一次求他,是为了郡柒;第二次求他,竟是要他杀了他。华政心慌了,乱了,他怎么可能做得到?他怎么忍心杀先生?为什么上苍要如此作弄他?
好不容易与先生处的好了,却是让先生知晓了此事。
见那泪水湿了文臻漓的脸庞,华政轻轻吻着他的眼角。其实先生心里痛苦不堪,他又何尝不是?他害怕失去先生,十分害怕。他不能想象,先生若是死了,他会怎么样。
“先生,忘了从前罢。现在,你只要与我在一起,只要看着我,想着日后便成,其他的,都将它忘了罢。郡国已亡,你也已然不是郡国之民了。”
没必要,没必要再为了郡国,如此痛苦。华政将文臻漓揽入怀里,轻声的在文臻漓的耳旁道。将以前的种种忘了,只要看着日后,依旧平平淡淡的过,不必如此痛苦。
可是,文臻漓如何能做到这一点?他做不到,所以他才会如此痛苦。他觉得,自己多活一日,便是多一日的罪恶。为何要让他眼睁睁的目睹这一切?为何要让他知晓这一切?
若是知晓日后会变得如此,当初在郡国之时,他便应该自尽。那样一来,郡柒太子之位不会被废,他也不必日后亲眼目睹政儿所作的一切。
昔日的政儿,已然不是如今的政儿。可即便如此,他却依然下不了手。他不忍心,自己当初如何的宠溺,如何喜爱这个孩子。如今就算政儿作出这般事,逼得他如此狼狈,他却依旧没有恨他。
他此时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或许那样一来,他也不必如此痛苦。
连自尽都不能,他只能如此痛苦的活下去。那剩下的郡国子民,依旧与他同生。他若死,那些人便也跟着他一起死。可是,即便他活着,他们也未必能活着。
他不敢相信华政的话语,却又不得不相信。
文臻漓从这以后,即便是醒着,都浑浑噩噩,时常不知盯着何处,就是发呆。双眸无神,没有焦距,晦暗不明。似乎已被华政逼得神志不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