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尧度说:“是了,我自然知道。但我自小就不问这些事情,军事上有大哥和郑大将军,内政上有皇兄和蒲丞相,他们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既然没有反对这项条例,自有他们的道理。”
“他们的道理!那是你赫族的道理!奸淫的不是你赫族的女子,饿死的不是你赫族的老人,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说到底,还是一心一意为你赫族着想!”向来温和的宗契修,情急之下,言语间也刻薄起来。
赫尧度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若不是为汉人着想,又怎么会为了王小二的事情,亲自跑这一趟。”
“可你是赫族皇子,会真心为天下汉人着想吗?”宗契修迟疑的问道,若是寻常状态下,宗契修肯定不会直白的问出这句话,可他现在刚刚不像平日那么平静,激动之下,难免直抒胸臆。
赫尧度又惊又喜,说:“为了你,我也会尽力而为!”
宗契修反抓住赫尧度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满眼期待的说:“我替天下苍生谢过王爷!”
赫尧度伸手想替他把头发拢好,宗契修退后两步,心中酸痛不已,谁能知道,这苍翠的青山上,埋藏了多少无辜的老人和孩子,这些都是他的同胞。
赫尧度的手悬在半空中,他讪讪的看着空着的手,低声道:“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
“爷!爷!爷!”乌恩其一路小跑的过来,看到赫尧度和宗契修在一起,大口的喘着气,说:“小姐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爷。”
赫尧度气恼乌恩其坏他好事,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骂道:“叫什么叫,两个爷们,还能丢了不成!”
乌恩其不知赫尧度和宗契修因何事离开,但见宗契修狼狈的样子,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去,心中有了个坏念头,悄声问道:“爷不会跟宗少爷在这里那个了吧!”
赫尧度心想,你爷我这会被人当成活靶子呢,连手都没摸到,要是被乌恩其知道他差点被宗契修指着鼻子责骂,不知会怎么笑他呢。
宗契修俊脸上的红晕又加重了些,衣袖一甩,冷哼一声,疾步往山下走去。
泰安因泰山而得名,取“泰山安则四海皆安”之意,寓国泰民安,在直隶山东的中部。进入泰山山麓之后,绵延的高山起伏,丘陵一座连着一座,前几日下了场雨,山中白茫茫的一片雾气,犹如天上的云彩。中午云雾淡的时候,云雾之上影影绰绰间还能看到高山,高山巍峨险峻,直耸入天。
流洋镇大王村就在泰安市西南部的一处丘陵地带,到达刘洋镇时已经傍晚,几个人在镇上简陋的客栈里休息一晚,准备第二天再去大王村。
山路泥泞不堪,马足深陷其中,步履维艰。除赫素月等三名女子外,其他四人皆下马步行。
直到正午前,他们翻过一座不高的小山丘,才来到大王村。
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
整个村子只剩下残垣断壁,村子中间的围场上一堆黑色的焦尸,毫无章法的堆积在一起,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从焦尸的大小看,有大人、孩子。灰烬已被雨水冲刷掉,只剩下烧死前拼命挣扎的惨状。唯有村口大王村三个字的石牌还坚挺的竖立着,苍凉的告诉远方的来客:这里曾经生活着一村的人,他们繁衍生息、世代生活在这里。
灭的不只是王小二全家,而是他的全族,以这种残忍粗暴的强盗方式,嚣张的警告着世人。
宗契修已经失去了一探究竟的力气,他出人意料的平静,跪下来,对着大王村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回京的时候,宗契修和赫素明坐的马车,乌恩其留在泰安,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一路沉默,他像个木头人一样,两眼放空,没有思想。
没有人知道,在他那木然的表情下,一颗波涛汹涌的心在跳跃,他的心中暂时压下那些人间惨状。在无数次的书信中,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第一次缓缓的把视线移到马车外赫尧度的身上。
希望这个三皇子不要让他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