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旧历鬼月,鬼魂的力量在增加,瓶中鬼气的力量也在增加,在补给之前,车里还残留的那一点鬼气经常会捉到鬼魂之类。孙过开出租多年,经历过太多鬼月,对此习以为常了。
他耐心看着液态鬼气蒸发似的从座位上完全消失,转头看到女人正把脸贴在车窗上气势汹汹地瞪他。二者目光相遇,女人凶猛地砸了几下车窗。
孙过摇下车窗:“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废话。”女人敏捷地抓住他的胳膊,“有人告诉我你可以帮我。”
孙过看一眼箍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上下打量她:“我的劳务费很贵。”
“可恶!”女人叫道,“我只需要一个翻译!我要告诉我哥我的死不是他的责任,这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
孙过笑了笑:“小菜一碟?你知道你哥在哪儿吗?”
女人锁紧眉头:“他是活人,找到他很容易。”
孙过拉住她垂下的长发,凑近她的脸:“跟我上床,算是报酬。”
“你!”女人由于羞耻和愤怒涨得满脸通红,夺下自己的头发,“我是鬼,没办法跟人上床!”
“在我眼里,你是实体。”孙过捏住残留在手中的一根长发,在她眼前搓了一下,“而且你既然是鬼,道德上就更无所顾忌了吧。”
女人与孙过对视几秒,咬牙切齿地冷声道:“可以,但你必须先帮我。”
“先上床。”
孙过打开后车门。
女人愤然上车。
她想要找的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那场致命的车祸之后,她既找不到他的人,也找不到他的尸体和鬼魂,但她确定他活着,正为她的死深深自责:“这一定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
女人生前和死后的记忆零碎而且混乱,孙过从后视镜中看着她浓妆艳抹间透露的凄凉:“你多久没照镜子了?”
“鬼可以照镜子?”女人尖酸冷笑,“你把我当人看,难道能干得更爽?”
孙过不吭声,在第一家经过的小旅馆门口停车,带她到前台开房。前台接过房钱,看着女人暧昧地笑了笑。
女人一愣,跟在孙过身后追问:“为什么他能看到我?你做了什么?”
“很简单。”孙过打开房门,拽她进厕所,在脏乎乎的镜子前从身后抱住她:“自我暗示很不可思议,你认定自己是透明的鬼,那别人的眼光对你来说就不存在,你认为我可以看到,自我暗示就有了裂痕,现在,你都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了。”他握起女人护住身体的双手慢慢分开到她身体两侧,低声耳语,“你想的没错,你哥的确认为是他害死了你,否则他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躯壳借给你栖息,也许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你活下去。”
“你说什么?”
孙过抓住晚礼服的前襟用力扯开,柔软的布料立即滑落在她的脚下:“虽然是鬼,但你一直在以人类的身份,确切来说是以你哥哥的身体活着。”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进镜子,“所以你当然找不到他,因为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怀中的身体像被抽去筋骨一般瘫倒,女人哭泣的脸则渐渐浮现在镜中,那是一张更加柔软的,更加女性化的面孔。
孙过唤醒男人,走出房间,任凭他面对镜中的面孔失声痛哭。
第4章 娃娃
柜台后面的青年听到一阵细碎的风铃声,抬头望向进门的孙过:“欢迎光临。”
“晚上好,关老板呢?”
“我母亲今天白天病情恶化,现在人在医院。”青年的声调十分平静,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大限到了。”
“阴气重本来就不该碰这行。”孙过倚着柜台看青年从货架最上层取了瓶装水和木匣,“刚上大学就要被束缚在这,甘心吗?”
“谁让这是家族事业呢。”青年笑了笑,打开漆迹斑驳的木匣,取出一张字条递给孙过,“这是纸和尚的委托,五三二分成。”
孙过为鬼门关做事快十年了,依然猜不透鬼门关为何拒绝使用任何电子通讯而逼着委托人上门求助,又为何一定要将委托亲手写下来锁进匣子。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字条,字迹依然遒劲,却显然不是出自青年母亲之手,透着一股入行未深的阳刚之气。他用两指夹住字条扬了扬:“新一任关老板的初次委托,应该裱起来留作纪念。”
“把鬼门关的东西留在身边,活得不耐烦了?”青年从他指间抽出字条,屈指勾过一旁布满铜绿的小鼎,用打火机点燃字条扔进去。两人之间猛的窜起一条火舌,沾着鬼气的字条转眼只剩一撮冷灰留在鼎底。
孙过拿起柜台上的瓶装水:“回见,关老板。”
“请小心。”
孙过走出镇在城市东北方的小超市,驱车前往纸和尚的住处。
纸和尚有心理学博士的一纸文凭,却混进寺里当起了出家人,其实七苦不放,八戒不清,偶尔做点内行事,大多数时候招摇撞骗,难得向人求助。他的委托措辞含混,只说是洋娃娃的麻烦,又说不是不能解决,但出家人恻隐之心太重。
孙过在山顶的寺门口停车,等在那里的纸和尚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女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正困倦地揉着眼睛。
女人脸上布满惊恐,在孙过下车后更是抱起女孩搂在胸前,拉着纸和尚的袖子恳求:“大师,我后悔了,我女儿还小,她不会害人,我不想和她分开。”她又看了孙过一眼,把女孩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