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床子本是廉嫔所用的药中一味,性温味苦,以绿茶青涩之味佐之恰是得当。胤禩早就受够了皇帝痴缠,一个月前便已命方若每日煎药时留下一两片花瓣,再命碧云与宛若等宫婢轮流采了一个月的晨露,只说是留着御前烹茶之用,以此混淆视听。
毕竟是有避孕药汤的前车之鉴,胤禩这一回做得极为小心。亲自将一坛露水封存,任谁也没瞧见他亲手放进去了一把蛇床子的花瓣。而这坛晨露来之不易,珍贵无比,便由方若保管,旁人再难经手。
如今,好巧不巧来了这么一位新贵人,胤禩觉得是该让皇上好好开开荤了,省得每日间竟说那些混账话,在储秀宫里赖着不走。
方若起初以为这是主子为了再度得宠而留用的招数,却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虽说奴才并不应过问主子的意图,但有碧月前事未了,方若只好含蓄的试探了主人心意。
胤禩早就等着她发问,便问道,“姑姑以为,本宫可还有得孕的一日?”
方若心下一沉,这事就连太医院的院判都不敢作保,只怕是难了。
“皇上此刻疼惜本宫,本宫开口没有得不来的东西,何况一个贵人的孩子。若是等本宫失了势,那便再难筹谋了。”胤禩靠在床边,声音极低,一点也不像女子言及终身无孕的遗憾。胤禩心中明白得很,祺贵人生不生得出皇子,一要看皇帝要与不要,二还有皇后在背后暗潮涌动。只是这些大可不必对方若言明,她看到胤禩指给她的那条路即可。
方若于宫中十几年,自然明白大清朝子以母贵这个道理。廉嫔即将封妃,新晋贵人又是同宗,若祺贵人产子,皇上将阿哥养在储秀宫名下,那是合情合理之事。
别说其他的,就说当今皇上在当阿哥那会,也是和养母佟佳贵妃,也就是后来的孝懿仁皇后更为亲厚一些。而与生母,如今寿康宫的皇太后,这么多年来虽是以礼相待,却似乎还隔着一段微妙距离。
既然方若明白了主子的用心良苦,便于昨日遵命奉上了一壶加了佐料的信阳毛尖。而今日一早,从养心殿传来的消息也表明,祺贵人果真得了帝宠。
只是还没等到中午,储秀宫里便有人不请自来,而这人除了昨夜新宠的祺贵人之外还能有谁。
同为苏完瓜尔佳一脉,祺贵人一早给皇后请过安后,便头一个来储秀宫也算是情理之中。
胤禩难得热情的招待祺贵人进暖阁内坐着,吃茶说话,你一言我一语,不过是些家常。祺贵人话里话外无不提及两家曾经也是走得极近,只是胤禩家迁到京郊去后才慢慢疏远了。
胤禩自然不会计较祺贵人所言的真假虚实,不过悠悠听着,心道这小女子美则美矣,但话里话外无不流露出难掩的骄纵,与她此时此刻的身份大不相称。而这样愚蠢而美丽的女子,只怕正是皇后最爱的一种,也难怪被乌喇那拉氏送到皇帝跟前。
听着瓜尔佳文鸢聒噪了半日,也不见她有要告辞的意思,胤禩表面上难掩微笑,他明白得很,这是在等皇上呢。胤禩心中腹诽道:四哥还不快来,这正值青春妙龄的小四嫂正巴巴等着呢。
果然,当门口通传“皇上驾到”时,祺贵人腾地起身意欲到门外迎驾,可见胤禩坐在那纹丝不动,就有些踯躅了。
这一怔愣,可不是皇帝已经快步进来。皇上抬眼就看见瓜尔佳文鸢杵在当场,瞬间就沉了脸。
瞧见皇帝面色不善,祺贵人也尚算伶俐,赶紧盈盈一伏身,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皇上万福金安。”
那声音比方才聊天时要甜腻了几分,听得胤禩心里一阵腻歪。但打眼一瞧皇帝,脸上难得的五味杂陈,甚是好看,胤禩也便心中一乐。
皇上绕过祺贵人于暖塌上坐了,胤禩这才起身端了个万福。
胤禛抬手扶了,让胤禩坐下,这才朝着祺贵人训道,“廉嫔养病,这些虚礼都可省了。你刚进宫中,礼数却不能荒废。”
祺贵人知道自己这是招了皇帝的厌,于是赶紧过来跪倒,“臣妾失礼,求皇上宽恕。”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已经盈满雾气,胤禩在旁边一看,可不是比皇帝最爱的那只御犬百福还要无辜可怜么。胤禩坏心的想着只怕昨日不送上那壶助兴的茶水,皇上也难保不就范。
“起来吧。”皇上可不愿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跪在那里,这是储秀宫的地界,传出去未免对胤禩名声不好。但虽叫了起却也不赐座,让祺贵人站在一侧,如同侍女一般。
方若此时已将沏好的金瓜贡茶端了上来,这茶也是只备了两盏,压根没有祺贵人的份。
皇上掀开盖碗看了一眼,笑道,“昨天的毛尖,怎的不上了。”
胤禩微微侧过身,他心知胤禛不喜绿茶,因此喝的不多,偶尔一次还是蒙混得过去,若是次数多了只怕被老四察觉,于是含笑道,“皇上昨日里嫌雨前绿茶涩口,臣妾自然不敢再上。这金瓜贡茶乃是云贵总督进的贡品,皇上曾夸其‘浓而不腻,清而不扬,重而不闷’,臣妾便换了这个。”
“亏你记得朕的话。”胤禛听了极为开怀的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心道老八有这个心思就好,就算是奉上别的什么,朕也是照样喝得。
目睹皇上与廉嫔品茶说话,祺贵人被晒在一边自觉尴尬。这金瓜贡茶阖宫上下只有三坨,其一在养心殿,其二在寿康宫,这第三个就在储秀宫。她早有耳闻廉嫔药膳不停,极少用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