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坐上马车,他突然咳嗽两声:“可知桂苑?”
车把式自然是知道的。
桂苑在燕都西郊,是处吟诗作赋,赏花玩乐的好地方。这“桂”字,并非因金秋满苑的木樨花。桂苑原是明德帝赏赐给宠妃桂氏的私宅。桂氏因难产早年就过世了,桂苑之后归于桂氏一族。
如今,斯人已逝,桂苑成了桂氏子弟时常设宴的地方。
每年,这样的宴席,没有千次,也有百次。燕都的世家子弟,几乎人人都是桂苑的常客。而新到燕都的青年才俊,娇娘美眷,则以能受邀进桂苑为荣。
因此,每回桂苑设宴,受邀的名帖总是尤其珍贵。
楚衡是没有这份名帖的。
行至桂苑附近,马车停下。楚衡从包里摸出只够喝一壶茶的银钱,思量着下了车,准备在路边的茶铺蹲上一天。
五味正准备喊壶茶,有马车朝这边驶来。楚衡拉过五味,往边上靠了靠,那马车上忽然被人丢下一个木盒子,依稀还有嬉笑声从车里传来。
“偷了梁辛安的宝贝,我看他小子还怎么跟我狂!”
“哈哈,他背后不是有庆王府吗,你也不怕他回头在床上跟赵笃清吹枕头风,到时候一刀砍了你,你可没地方哭!”
“我可不怕他一个卖屁股的!赵笃清再厉害,也就是个世子,他爹手握重权,又在边关。要不是还用得着他们父子俩,祖父早让陛下把他们父子俩杀了!”
“你行!别忘了还有个陆成檀。”
“陆成檀算什么!不过就是靖远侯府的野种,庆王身边的一条狗!你且等着,迟早我要他跪在我脚底下给我舔鞋子!”
马车里倨傲的说话声渐渐走远,到桂苑门前停下时,下来一高一胖两个青年男子。楚衡远远看了一眼,弯腰低头,捡起了正好丢到脚边的木盒。
盒子里的最上层装着桂苑的名帖,受邀的人名叫梁辛安。楚衡又看了看名帖下的东西,见是一枚串着红绳的铜钱,铜钱上还有明显的利器撞击的凹痕,他把东西放好,郑重地拿在手里,抬步就往桂苑门口走。
五味有些不解,追上几步问:“三郎要进去吗?可是我们没有……”
楚衡扭头,“嘘”了一声,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握着名帖:“借它一用,回头问问里头有谁认得这一位,得把盒子送回去。”
那枚铜钱看着寻常,但是既然被人这么郑重地收起来,再加上马车里那两个人的谈话,楚衡或多或少猜得到这人和赵笃清关系非同寻常。
反正赵笃清和陆庭都在桂苑,他借着名帖去找他们,再把盒子送回去,也算是做了一笔人情。
桂苑门口的小厮才迎完几位客人,与人换了班。新来的小厮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面前就递上了一份簇新的名帖。
他看了看名帖,又看了看人,随即让人通过。
楚衡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混进桂苑,身后跟着的五味紧张地都有些同手同脚。
进门后,另有小厮引领。
楚衡走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沿途看到的景致。
小厮一直敬业地和这位陌生的郎君介绍着桂苑,言辞间充满了自豪,却只提了几句桂氏,便将夸耀的话全都堆到了今日设宴的二十一郎身上。
桂氏也是个大族,这一辈的小郎君,排行已到了三十七。二十一郎往后的几个堂弟年纪都还不过七八岁,如果太子年纪再小一点,就该是从他们之中挑选出一个进宫伴读。但太子今年十四了,因此几年前有幸成为太子伴读的人,是年纪相仿的二十一郎。
今次设宴,只因二十一郎下个月即将成亲。
换而言之,原来是提早一个月的古代版的婚前单身夜。
楚衡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
桂苑里,早有年轻郎君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有乐伎抱着阮琴等物坐在他们身侧,俯首含笑,演奏着曲乐。
楚衡才走近人群,就见到了如同众星捧月,搂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的青年。
应当这一位就是桂二十一郎了。
有点……肾虚。
楚衡往人群里扫了一眼,见了几个空位,但不见赵笃清和陆庭的人影,当即转身挑了个角落里的,被安置在假山下遮了阴的位置坐下。
有小厮殷切地上前沏茶伺候,末了又问楚衡喜好什么酒,这就吩咐呈上。
楚衡握茶盏的手顿了顿,摇头婉拒。
自从那晚之后,他是真再不敢碰酒了。别云山庄酒窖里的那些,都只等庄子里来客人的时候再拿出来。
楚衡坐在角落里,听着曲乐,喝着香茗,视线时不时往人群里扫一眼,始终不见目标,难免有些无趣。
他只以为桂苑此次设宴,请的都是年纪相仿的郎君,丝毫不知,就在身后假山上,另有一个大亭子。此时正四面围了帘幕,坐了十余位娇俏的小娘子。
这一场宴,明面上为的是二十一郎自己,实际上,是桂氏一门想让族中适婚的小娘子们亲自挑选看得上眼的郎君,成就秦晋之好。
楚衡不是燕都人,自然不会发现在座的这些郎君都是尚未娶妻的。
嗯,包括始终不见人影的赵笃清和陆庭。
他刚走近时,就有小娘子瞧见了他的模样,却不料最后竟然会找了假山边上的这个位置,压根叫亭子里的小娘子们无法一窥究竟。
不得已,桂氏的小娘子们找来小厮,低声交代了几句。
而楚衡,再一次从人群中收回视线后,没能看到有个小厮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