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唯一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从西市购得的草药。
楚衡就这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
两天里,光是给裴小郎的食谱就换了几次。
从一开始最寻常不过的食物,到后来专门烧制的猪脊骨、乌雄鸡等物。食谱一天换三个的从楚衡手里送出去。
只要空闲,靖远侯必往青云院走,哪怕只是站在窗外张望两眼,他也一定会过来看一看。有时撞上袁氏亲自过来询问进程,靖远侯就会咳嗽两身,转而去找他的几个妾室通房。
到了黄昏,陆庭从庆王府归,就会把楚衡从屋子里拉出来一道用膳。等入夜后,再陪着在满满都是药香中的屋子里制药。
到第三日,楚衡终于拿出了一盒药。
“裴小郎,昨夜睡得可好一些?”楚衡往床榻边一坐,伸手示意裴小郎君递上手腕。
显然一夜好梦的裴小郎脸色比三天前好了不少,见他坐下号脉,当即递上手腕:“这几日睡得一向踏实。腿也不疼了,身上的褥疮也不痛了。”
“都不疼了就好。”楚衡看了看他说话时能瞧见的舌苔,又号完脉,转头叫身边袁氏派来的几个庶仆帮着给裴小郎翻个身。
经过几天的清理创口,裴小郎身上的褥疮的确没有再继续溃烂下去。楚衡弯腰,伸手在他的身下一寸一寸按下过去,嘴里对着身边的庶仆继续道:“后面还是跟之前一样,每日三次涂药,及时清理创口,床单等物要每日替换。”
几个庶仆都是得了袁氏嘱咐的,当下点头应声。
楚衡这时才将手里的药盒递给照顾裴小郎的女婢:“这是点骨丹,每日三次,每次一颗,一盒用完,裴小郎的腿骨就该好全了。”
女婢面上一喜,接过药盒就要跪下给楚衡磕头。
楚衡往边上退了一步,续道:“只是切莫忘了,每日得扶着他起来走上两步。不然就是腿骨长好了,也要成个不会走路的废人。”
复健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如果跪在了复健上,因为怕吃苦,怕疼就不去强制自己在承受范围内运动,裴小郎的那双腿就是个长好了,也是废的。
他能做的,只是按照病情给制药,教庶仆正确照顾病患的方法,还做不到代替病人去走路这个环节。
女婢感恩戴德地捧着药盒叩首,裴小郎也激动地眼眶泛红。
楚衡摸了摸鼻尖,从厢房出去,正巧撞见靖远侯背着手往这边过来。
“侯爷。”楚衡把手一拱,见过礼。
“药做出来了?”见楚衡在厢房,靖远侯蹙了蹙眉头。
“已经给裴小郎了,只要按时服用,照着交代下去的方法照顾。不出两个月,裴小郎应当就能下床。”
楚衡这么说着,想回青云院好好休息休息,可靖远侯站在门口,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看了看靖远侯,后者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
“这是怎么了?”
袁氏出现的及时,见楚衡站在厢房外,自家侯爷不说话也不动地站在面前,当下出声打破僵持。
“快回去睡会吧。”袁氏看着楚衡,微微拧眉,“眼底都黑了,还不快回去睡会儿。”
楚衡欣然告退,等转了个弯,彻底躲开了靖远侯的视线,这才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往青云院走。
而在他身后,靖远侯夫妇二人,却站在厢房外两相生厌。
“侯爷何必这么盯着他,左右不过是个乡野大夫。即便他兄长招惹了侯爷,那也是他兄长的过错,侯爷何苦盯着他,想着揪出他的毛病来。”
袁氏的声音一贯冷冷清清。她与靖远侯陆战成亲多年,素来都是桥归桥路归路,从不管着他纳妾,甚至还主动送上那些甘愿委身做妾的小娘子。生下长子后,更是只管当着这个侯府的夫人。
陆战对妻子并无多少感情,始终抱着敬畏,闻言虽有些不喜,却还是退让了两步。
“人都叫你放出去了,我还能说什么……”
“侯爷也不想想,自己明知故犯了多少回,如今虽说手里没了兵权,可侯爷就不担心被人盯着削了爵位吗!”
比起靖远侯夫妻俩谈及朝堂之事,楚衡回了青云院后做的头件事,就是结结实实躺着睡上一脚。
这一睡,就睡过了晚膳,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明。
楚衡从床榻上坐起身,敞开的中衣直接往肩头滑落,露出大半胸膛。
他皱着眉头拢了拢中衣往桌案边上走,铜镜里找出半边身子,正好照见上头清晰可见的吻痕。
“姓陆的……半夜又偷袭……”
楚衡确定前几夜一直不曾和陆庭再发生过什么,之前身上的痕迹在摸了药后,早就退的一干二净,这回身上的痕迹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昨晚某个家伙半夜爬床偷吃来了。
正想着,门被人敲响,楚衡应了两声,穿好中衣,确保胸口上的痕迹不会被人看见,这才去开门。
门外,陆庭捧着脸盆,堵住大半的光影。
楚衡脸一黑,反手就要关上门,然而厚实的门页被一条腿挡住,趁着院子里目瞪口呆的下人们还没反应过来。陆庭侧身挤进房间,然后“砰”一下,用后背关上了门。
楚衡冷笑:“昨晚没吃饱?”
陆庭的一双眼眸里,眼神深沉,如同挥散不去的两团浓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听到楚衡的冷嘲,放下铜盆,老实道:“没吃饱。”
楚衡:“……”
眼看着这个只差左脸写“饥”,右脸写“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