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瓦根第自讨苦吃。”乔治说,“他疯得很,手下人都讨厌他,也都怕他。比如我。他的实验室每人各自负责一摊事,谁也不知道其他人在研究什么。我一直不知道他在研究些什么东西。有一次他竟然情人节跑来,要求第二天早饭前必须在五万多种基因组合中找到寿命可能最长的一种。我说时间不够,你猜他说什么?”
“‘上帝创造整个世界只用了七天。’你看他多狂妄,自比于主!”乔治摇着头。
最后,陈鸥终于约到了凯瑟琳,但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在研究所实习时,他和这位瓦根第的项目秘书有过接触,印象中这是个具有高加索血统的美人,年纪是他的两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黑眸黑发,红唇涂得惊心动魄,手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紫水晶戒指,精通塔罗牌算命。研究所有很多人为她着魔。
但辞职后专心相夫教子的凯瑟琳简直脱胎换骨。原本精致的娇俏下巴没了小巧弧线,圆润多了。头发剪短了,戴着一副小小的珍珠耳环,画着礼节性的淡妆,整个人充满过惯幸福生活的迟钝和自得。
凯瑟琳一开始没有想起陈鸥是谁,陈鸥与她分享了当初的几件趣事,她才认出陈鸥,笑出声来。
“你是当年叫我美人凯茜的小男孩。”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陈鸥,“当初你只有这么一点儿高。”她比了比大腿,觉得不太对,又把手掌降下来一段,“这么点儿。那时你刚被教授接回来,不爱说话。”
陈鸥有些窘迫。和见识过自己童年的长辈相见就是会有这种尴尬。他笑着说:“我一直记得您。”
共同的记忆打开了话题。他们谈论起陈鸥的父母。
“他们是真正的科学家,聪明,善良,有勇气,记得给熬夜做实验的同事买早餐。那场大火毁了一切,教授很久都没恢复过来,甚至不肯主持热爱的基因科学研究,把研究所交给了瓦根第,去外地修养,后来他带了你回来。”
凯瑟琳非常健谈。
“我和陈夫人关系还不错,研究所没什么女性,我们自然而然熟悉起来,互换乳液,粉底,还有外套大衣。她非常美丽,充满智慧,一眼就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您知道我是否还有其他家人在?”陈鸥满怀希望地问。
凯瑟琳看着他:“你父亲是独子,父母早逝。你母亲似乎有个弟弟,身体不太好。当年她工作繁忙,没空去城里,常托我为他汇款,我想你也许想要这个。”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磨损得很厉害的纸条,上面用纤细的字体写着人名和电话号码。陈鸥接过来,看了很久,问:“这是……我母亲写的?”他第一次见到母亲的遗物。
凯瑟琳点点头。陈鸥把纸条握得更紧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生出寻找亲人的念头,但以往因为教授坚决反对,他出于微妙的心理,不愿伤害教授的感情,因此一直没有努力。这一次,似乎老天把线索亲自递到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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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斯警官托警察局的熟人帮陈鸥找到了舅舅的住址。但陈鸥见到的是一名发福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冲着陈鸥翻白眼,趁母亲不备把糖抹在他的外套上,还尖声高叫。
中年妇女毫无道歉的意思:“他是我丈夫,已经去世多年了。”
陈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容易找到血脉亲人的心渐渐冷静下来,头脑恢复了理智。他打量着面前的母女,看出了端倪。小姑娘情绪十分暴躁,而母亲似乎早已习惯。
“请原谅,我来得太唐突了……”他开始说,但中年妇女打断了他。
“按照我丈夫家的习惯,你应该叫我舅母。这是你的妹妹。”中年妇女说,“你见多识广,应该认识很多大医药公司的人?像路易斯集团?能否帮我们打听有没有治疗林氏综合症的特效药?”
林氏综合症能够导致恶性肿瘤,是遗传疾病。陈鸥看着舅母,她削瘦的脸上一片平静,丝毫不以向第一次见面的晚辈求助为耻,又或者是她根本顾不上自尊心。
“这种病是我丈夫家族的遗传病,他死于这个病,现在我女儿也得了。你既然是他姐姐的儿子,我建议你做一下相关基因突变检查。这是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患病概率极高。”
陈鸥留了些钱给舅母,从她家里离开,没有收获任何亲情,只知道自己有很大可能罹患遗传疾病,英年早逝。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与上一章关于“林氏综合症”、“双睫症”的描述出自《基因革命》(机械工业版,2015)。
第二十八章 第 28 章
基因研究所里没有林氏综合症的基因样本,无法做检测。陈鸥联系了首都一家医学院,请他们送一份林氏综合症的基因样本及数据资料给自己。对方表示乐意帮忙,但再过一周就到了圣诞节,现在正是邮件包裹的寄送高峰期,不能保证送抵时间。随后,陈鸥给舅母打了电话,告诉她林氏综合症不是病,它的危险在于能大概率引发恶性肿瘤,建议定期为表妹做肿瘤核查。
安排妥当一切,陈鸥问教授:“过两天我陪您去体检吧?”
正在浏览《基因研究月刊》的教授抬起头来,问:“每年不都是春天体检?”医生们忙着安排节后度假,患者忙着在度假前治愈疾患。当下无论哪个诊所都人满为患。单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