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带尼斯去的场所越来越多,商场,电影院,海滨公园,游乐场,几乎能带孩子去的地方全都去过了。尼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贯喜新厌旧,谁陪他更多一点,对他更好一点,他就和谁更亲热。陈鸥几乎是妒忌地望着越来越活泼的尼斯粘在夏尔身上不离开。尼斯缠着他,他发愁孩子不接纳别人。尼斯接受了夏尔,他又感到寂寞。
陈鸥开始认真考虑教授和夏尔的建议,恋爱及结婚。研究所的同事很给力,立刻给他介绍了一个叫爱莲娜的姑娘,比他小两岁,是一家医院的护士。他们约会了几次,彼此感觉都不错,就在陈鸥准备把两人关系再拉近一步的时候,尼斯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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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带尼斯到那家游乐场已经是第三次,无论是夏尔还是陈鸥,都没预料到会出事。
游乐场里的海洋馆有个很受欢迎的节目,游客坐四面玻璃封闭的小火车从水里通过,玻璃窗外是蓝幽幽的海水和游来游去的小鱼。尼斯很喜欢这个节目,每次都拉着夏尔到海洋馆排队。
夏日炎炎,队伍排得老长。夏尔看尼斯额头冒汗,对他说:”我去买些水,你在这里等我。“
尼斯点点头。他除了不说话,和其他正常的小朋友并无两样,能够听懂简单叮嘱。但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话。有了前车之鉴,陈鸥是再也不敢对他提前教育了,只盼望他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说有笑。
夏尔仍不放心,拜托带着儿子的一对夫妇帮助照看尼斯,这才离开。
夏尔去了一会儿,队伍仍然一动未动。小男孩没耐心了,闹着要离开。那对夫妇哄不住,只好依了儿子。妻子觉得不妥:”要不要等那小男孩父亲回来再走?“
丈夫看了尼斯一眼。尼斯因为长时间游泳,身材较同龄人高大健壮,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大两三岁。丈夫不在意地说:”这么大的孩子,能出什么事?何况那父亲只是去买水,一会儿就回来了。”
妻子拗不过丈夫和哭闹的儿子,三人走远了。
海洋馆里出来了一家人。一对夫妻带着女儿。女儿闹着要求再看一遍。父亲很有爱心地安慰她:“不哭,我们一会儿就去看野生的真海豚。”
小女孩破泣为笑,抱着一个巨大的海豚毛绒娃娃,高高兴地走在父母中间。
尼斯能够听懂周围的大部分对话。他经常觉得,即使是在睡熟的时候,大脑都还可以毫无困难地运转,这让他学习起来事半功倍。有了教授在《失乐园》上的启蒙,理解日常对话词汇对尼斯来说简单得有如喝水。
尼斯能听懂对方说“野生”“海豚”,这使他心里冒出一股抑制不住的迫切冲动。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随这家人走到了停车场。
他没有做过类似的事,但毫不犹豫,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乘那家人不备,他偷偷爬进后备箱。这时,游乐场广播响了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反复播放。他心里想了一下陈鸥,但回家的冲动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陈鸥的亲生儿子。幼时记忆光怪陆离,有人来来往往,他感到的全是恶意。海沙,海水,海风,海豚,海鸥,包容一切的蓝色,洁净无暇的白色,那才是他的家。
他不需要说话,在海里,没有动物说话。海豚,鱼,螃蟹,虾,他们都不说话。游泳的姿态,爬行的轨迹,吐出的泡泡,那些才是他熟悉的表达方式,是他的圈子。人类把他从家里偷了出来,现在他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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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玛和库纳勒夫妇带女儿来海滨游玩,去海豚聚集的小岛是他们最后一段旅程的预定节目。然后他们将在码头把车还给租车行,飞回三千公里以外位于异国的家,结束夏季假期。
库纳勒和希玛交替开车。库纳勒问:“妮哈,你在玩什么?”妮哈一直在后座玩海豚玩具,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
妮哈说:“我们车里有个小哥哥。”
库纳勒和驾驶座上的希玛对视一眼,迷信的夫妻俩同时看了看车顶悬垂下来的护身符娃娃。
库纳勒说:“妮哈,别在妈妈开车的时候说这种话。”
妮哈不说话了。希玛对库纳勒说:“我不是因为妮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说这种话,说真的,妮哈真得去看看脑子了……”
库纳勒疲惫地说:“希玛,得了,童言无忌。”
休息的时候,库纳勒打开后备箱取水,看见了蜷在里面的尼斯。他惊叫:“哪里来的孩子?”
尼斯不说话,妮哈高高兴兴地说:“小哥哥。”
库纳勒和希玛商量了一会儿。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公路,立刻报警的话,等巡逻警车过来不知道要多久,他们很容易被耽搁行程。另外,库纳勒的英语不算好,他担心自己在电话里说不明白。于是库纳勒准备把车开到目的地再带孩子去警局。
尼斯坐在后座,妮哈稀奇地打量着他。库纳勒和希玛在前座讨论尼斯的来历。希玛突然叫道:“看,前面有人要搭车!”
公路上有个男子,背着一个背包,看起来十分疲惫。库纳勒把车停在男子面前,男子问:“我准备去码头找人,可否让我搭一段车?”
男子谈吐斯文,像是受过很好的教育。库纳勒让他上了车。男子感谢了他,自我介绍为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