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餐桌上,陈鸥企图再次展开父子交流,这次是教授阻止了他。
“我听见一大早尼斯就打开了洗衣机,这里都是成年男人,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回头再说,不要影响我的胃口。”
如果不是管家马丁适时插话,面对狼吞虎咽吃着培根三明治的尼斯,陈鸥必会把青春期父子对话延后了。
马丁问:“尼斯,学校里有人给你写情书,或者和你约会么?”
对于一直给自己提供食物的管家,尼斯还是相当尊重的。他咽下了嘴里的三明治,道:“怎样的约会?等在学校门口那种?”
连教授也停下刀叉望了过来。马丁笑道:“对,谁约过你?是时候该教你一些约会礼仪了。”
陈鸥亦有此考虑。尽管他觉得尼斯保持活泼放肆十分可爱,但他仍希望自己教出的孩子因为礼仪周全而受人尊重。
尼斯说:“瓦根第教授。”
陈鸥打翻了滚烫的咖啡。教授手里的刀叉发出“叮”的一声响,对他而言,这可谓失礼的极限了。马丁目瞪口呆地看着尼斯。三个男人都被他震惊了。
这是陈鸥第一次知道瓦根第自返回当地后,经常私下与尼斯接触。他实在想不到瓦根第找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做什么,而且还不通过监护人。他望了望教授,教授缓缓摇了摇头,同样一头雾水。
他们追问尼斯,只听到了令他们更加疑惑的细节:瓦根第对尼斯很亲热,管他叫“我的男孩”;经常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堵截他;赠送不乏实用价值的礼物给他。
当年陈鸥私自给尼斯和瓦根第教授做过基因分析,两人绝无血缘关系。所有这些殷勤,如果仅仅用“瓦根第把对亡子的感情转移到尼斯身上”,是无法解释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一个让在场三名成年人都非常不快的答案。教授皱紧眉头,放下了刀叉,脸上出现了类似“早餐盘里躺着蟑螂”的表情。
“而你什么都没和我说!”陈鸥指出,感到了被欺骗的痛苦。
尼斯抬眼望着他。
“我必须学会和人交往,但前提是你得让我自己去接触,去分辨。”
“他说得对,”教授冷静地说,“陈鸥,你得另外找心灵寄托,尼斯长大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要和瓦根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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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鸥不知道教授承诺的谈话进行了没有,自从他开始留意,他发现瓦根第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尼斯上学放学的路上,送给尼斯的礼物越来越贵重。另一方面,尼斯对瓦根第的印象从“教授的前同事怪老头”变成了“喜欢送礼物的老家伙”,正逐渐朝“睿智和气的大叔”发展。陈鸥忍无可忍,找到瓦根第,要他远离尼斯。
当时瓦根第的笑容十分耐人寻味。
“在过了某个特定年龄后,我们生活中已不会再遇到任何新的人。一切全都曾在过去发生过。”他引用了一位女作家的名言,咂着嘴,摇着头,眼睛张大,“这是第二次有人企图把我和我的孩子分隔开。而我跟你说,我不会让过去的一切再次发生。”
陈鸥仔细观察着瓦根第的面部表情,确信自己看到了明显的疯狂痕迹。“你我都知道尼斯不是你的儿子。”
“他当然不是我的儿子。”瓦根第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笑了,陈鸥的拳头终于忍不住落在了他脸上,把他的眼镜打落在地。
被保安拉开后,陈鸥去了警局,申请禁止瓦根第接近尼斯,被驳回了,理由是瓦根第并无猥亵儿童的前科,没有证据证明他对尼斯的关注是出于不道德目的。
***
“看看你。”陈鸥的怒火消失了,有的只是平静下来的遗憾和后悔,类似实验失败后“要是当初多加热一会儿就好了”的心情。如果他发现得更早一些,如果他处理得再聪明一些,也许就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瓦根第被谋杀,尼斯被卷入刑事案件,平静安乐的家庭生活被颠覆,就像诗人经常说的,黄金年代戛然而止,永不再来。
“你以为自己聪明,能干?我警告过你多少次,瓦根第毫无道德底线,他接近你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但你从来听不进去,竟然和那种婊……”他蓦地停住了,有点尴尬,扭头望着窗外。
即使被训斥,尼斯心里仍感到了暖意。陈鸥是方正君子,绝不肯说一句脏话,尤其是在他认为自己应该作为榜样的孩子面前。
***
尼斯从一开始就知道瓦根第不是好人。他第一眼看到瓦根第,就感到了一股战栗感,从颈椎,脊椎,到腰椎,一路下行,犹如极地冰寒中的闪电,冷且刺骨。他不知道那是人类作为自然界动物残存的预知危险本能。
瓦根第问,“你就是教授收养的那个孩子?”眯起眼睛,“真奇怪,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而且教授可不是什么容易发善心的人……”他放肆地打量尼斯。尼斯不喜欢他的眼神,并不是说有什么□□或者猥亵的意义,而是单纯地评估,毫无感情。甚至连陈鸥打量实验室器材的眼神都比他的视线多一些温度。告别的时候,他见到瓦根第小心地把他用过的纸杯放进密封袋。
有一天放学,他见到瓦根第等在路上。
“我听说你是被陈鸥捡来的。”他有几分急切地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抛弃了你?”
尼斯站住了,他确实想过。
“是谁?你具有这样超凡的智商,这样健康的体魄,不可能出自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