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干而尽,然后将手枪仔细的收了起来。
这时已经有人来上碗筷和冷碟了,杜鑫也被人领走,大约去后厨吃饭了。孟青看他面上有些泛红,突然笑了起来,说:“三爷少喝点不要紧的,我不是别人,三爷不必应酬我,只要吃得高兴就好。”
傅玉声知道自己一贯喝酒就要上脸的,摸了摸脸,笑着说:“孟老板好大的面子,请我在赵家吃饭。我当年在赵家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的,只是没有机会再来吃。可巧今日竟约在这里,孟老板倒是会挑地方。”
孟青迟疑了一下,解释道,“也不是有意挑在这里。赵家欠我一个人情,以往觉着用不上的,这次我说要请三爷吃饭,想着也不知什么口味三爷才爱,赵老爷就说在他这里请,包你满意。我起先还怕你不爱吃呢。”说完自己先笑了笑,说:“三爷爱吃就好,我也高兴。”
傅玉声见他说完这句,似乎又要喝一杯的阵势,便举杯同他一起。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的,热菜还不曾上来,倒也喝了几杯。
孟青似乎也是真高兴,喝酒仿佛喝水一般。傅玉声心里惋惜,想,这样的喝法,真是糟蹋了这好酒,面上却仍是微微的笑,不露分毫。
孟青也不知想些甚么,突然感慨起来,低声的说道,“其实三爷不知道……我如今说了,也不怕三爷笑话。我在上海这些日子,也回过南京好些次,还去过你在汉中路的宅子,只是不曾遇着三爷的面。那时觉着三爷太忙,只怕是难得一见。不想如今竟然会在上海遇着。”
傅玉声听他吐露这些,也很是意外。他说得动情,自顾自的说道:“三爷不知道,我是个孤儿,没甚么亲人。若不是三爷,哪里有我今日?我那时心里烦闷了,便坐火车回去南京,在汉中路上走一走,想想三爷和耿叔,想着还有这天大的恩情不曾报答,就觉得没什么苦吃不了。”
孟青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他,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将杯中的酒饮尽了,才说:“三爷,你可别笑话我,我那时吃苦,就想着有一日出人头地,能够报答你。若不是这么想,哪里熬得过?”
孟青眼底一片赤诚,对他这样尊敬,这些都做不得假,说这些肺腑之言,怕也是在胸中堆积太久,所以一吐为快罢了,并不要听他说什么。
傅玉声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怜惜来,旋即又觉着自己荒唐可笑,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敬了他一杯酒,并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
孟青感激的看着他,一饮而尽。两人吃酒吃菜,慢慢的闲聊了起来。
这顿饭吃了很久,聊得也很是尽兴,傅玉声忍不住喝了许多,醺醺然间,颇有些醉意。孟青喝得可比他多,该醉得更厉害才对,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醉意。可离席之际,孟青先来扶他,傅玉声借着酒意装醉,任由他搀扶着。这人脚下十分的稳当,没有丝毫的虚浮,傅玉声心里十分的惊讶,也有些暗自庆幸,自己不曾失言。
孟青大约以为他当真喝醉,便对杜鑫说:“三爷怕是喝多了,夜里不如就在我那里住下。我弄些醒酒汤给他,免得明早起来头痛。”
第11章
傅玉声不料他这样自作主张,杜鑫也愣住了,回过神来,连声道:“我弄我弄,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呀。”他在车上见着这人和少爷说话,知道这人是个硬脾气,也只有少爷能在他面前说个不字,所以并不敢忤逆他。
傅玉声原本也有些醉意,索性任由他们摆弄。
孟青住在慈云寺附近,离赵家倒也不远。汽车夫开了没多久就到了,孟青亲自把他扶进院子里,又让人烧了热水给他擦脸擦手。杜鑫抢了一次没抢过,孟青嫌他太闹,就让他先去睡了。杜鑫心里惴惴不安,想,孟老板对我们少爷真好,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也不敢就这么去睡,只好在门外站着等。心想,他在上海也算有名气的,怎么就住在这么一个弄堂里面,车都开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