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只是片刻,道:“据臣所知,底比斯里有……十五万,还有十万余人在附近……”
“我在问你,明天狩猎场劫人,你可有万无一失的计划?”美丽的眸子亮起细腻柔和的光,却令亚尔汗瞬间乱了方寸。
“臣……”退后一步,利索地跪下。“臣太莽撞了,一心只想着尽快将夏月白带回赫梯,是臣思虑不周,请公主恕罪。”
“起来吧。”
从地上爬起来,亚尔汗没有了刚才的志得意满,显得极其小心谨慎。
“明天,只是一场普通的狩猎,明白吗?”敛眼,阿娜希迦抬手一撩,栗色长发抖出一篷浪花般的柔长波浪,发丝后一双暗红的眸,浅笑着,对着他的方向。
“是,臣明白。”
“让你派人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怎么样了?”
“自从宫中撤换了原先的侍卫,塞普安放在近卫军里的人就无法在靠近王宫。他们在宫内的眼线,不敢明目张胆地像以往那样传递情报,所以……最近的情报,变得越来越少。”摇头,随即在对上阿娜希迦浅笑依旧的眼睛后,他立刻面色难看地低下头。
“心急求切,自毁前路。”薄薄的唇,轻轻地吐出一句冷漠却犀利的话。
“公主,我从塞布隆将军那里听到消息,自从塞普失手后,那些原先支持他们的人,现在已经有所动摇。如果不是巴哈里压在那里,恐怕那些人早就弃他们而去了。如果我们继续与巴哈里联手,会不会押错了注?”
塞普毒杀图萨西塔失败后,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再次刺杀法老王的机会,更失去了很多人的支持,那些暗藏于埃及权力中心的达官贵人,绝对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他们已对塞普失望至极。这种靠着阴谋与yù_wàng联合起来的利益集团,最经受不起的就是风险动荡,深谙此道的巴哈里能将这些人的担忧安抚下来,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他的手中攥着那些人的把柄来得体贴。
“原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只要不妨碍我的事就行。亚尔汗,传令给塞布隆,让他带人立刻退出底比斯。”视线从亚尔汗略现局促的身影移开,闭眼。
“公主,这-----”
“我自有道理,去吧。”抬了抬指,阻止他的话,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是,臣告退。”见她闭目养神般静静地坐在桌边,亚尔汗只好带着疑虑退了出去。
★★★ ★★★ ★★★
小猫埋头吃的欢快,夏月白蹲在它的身旁,看着它圆滚滚日渐发福的身体,那条又长又粗的大尾巴最近都不怎么摇得动了。
见它半眯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啃着鱼,细细的嚼咀声透着满足感,夏月白不自觉得笑起来。
“你把它喂得都要跳不上墙了。”
猝不及防,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淡淡地,那样熟悉的感觉令夏月白猛然生出一些七零八落的彷徨。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保持着双臂环膝背对那人的姿势继续蹲着。
小猫被打扰了快乐的用餐时光,它抬起头,碧绿的眼紧紧盯着正一步步朝夏月白接近的人。
察觉到它的异样,伸手拍了拍它僵硬的后背,极轻地对它嘘了一声。它快速地瞄了夏月白一眼,随后一个转身窜入身后的草丛,眨眼没了踪迹。
沉默,不知是图萨西塔不想说话,还是夏月白没话可说。
这处远离主殿的偏僻角落在她们都不开口的时候,除了夜风和一些细碎的杂音,安静的能听见晚风扯着草尖摩擦出的沙沙声。
“明早我会对外宣称你病了,你就不用去参加狩猎了。”
“知道了。”
“为什么不问我不让你去的原因?”
“为什么要问?”
“在我的眼里,你一直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在我的记忆里,你几乎从没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
“月白----”
“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你不让我去的原因,狩猎也好,宴会也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以侍寝身份为掩护才待在你身边。”略微急促地打断她的话,站起身,背对着她站在婆娑而转的风里,轻轻闪烁的眼底映出一片院墙向两侧伸展的巨大阴影。
“你在闹别扭。”吸气,或更像是一声细不可微的叹息。
“随便你怎么说。”
“为什么?”眉头,在她不动声色的话音里轻轻地拧起。
“怎么,今天换你变成刨根问底的人了?”
“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答案,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你有答案。” 她开口,有点缓慢,却也坚决。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太自我了。” 夏月白的心脏突然感到有阵轻微的抽搐,不知是因为她们之间莫名让人烦躁的气氛,还是这种有些针锋相对却又琢磨不出意义的对话。
“没有。”
“太自我的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绕着他转的,他说的永远是对的,他做的永远是对的。所有人都必须因他的意志而活着,他就是真理,他就是、就是……”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当意识到安静的夜色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不知所谓地激动着的时候,她蠕动着苍白的唇,颓丧地咽息。“我累了,不介意的话我想回去了。”
说完这句,她立刻转身,甚至没有抬头看图萨西塔一眼,笔直地朝着外面走去。
“月白。”
“什么?”脚步一滞,有圈荡漾的光晕,也跟着滞在漆黑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