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的姿势抱着,闭上眼,脑海中是要疯狂挣扎推开他的念头,可难以置信,我竟然没有那么做。感受到我的血液仿佛被抽离了我的身体,我只有窒息和混沌,朦胧中是他苍白的脖颈,和因他瘦弱而比静轩更加明显的锁骨。
很久很久,他才把我放开。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一张白纸,单薄,虚弱,连气息也没有一丝紊乱。
这么看来,反而我好像更狼狈尴尬的样子。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晚膳来了。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菜式却分成了截然相异的两种。趁着上菜的空档,零白就在旁边一一轻声介绍了,红枣枸杞炖乌鸡,人参当归玉竹鸡,川穹白芍当归熟地四物汤……旁边还摆了一小碟阿胶糕,沏了一杯黄芪枸杞红枣茶。末了零白忧心忡忡的小声交代,叫我少用些,别到时候没补着身子却致了鼻衄。相比较下,他自己那边就是清淡简单的,甚至看起来还有那么点雅致。菊花虾仁,菊花羹,梅花水豆腐,绿梅粳米小清粥……同样的,也配了一碟菊花酥和一盏枸杞菊花茶。
“都主,都武将有事要禀上。”随侍敲门通传。
我有点不满。
这些菜往桌上一摆,无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我吃这些肉食药膳,不是肥头大耳就是大腹便便,而他,就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模样。
他仿佛察觉到了我的心思,苍白的脸带了笑:“我这几日火盛,得好好败败。你体寒,多补些。”然后又轻声细语对着随侍说,“叫都武将进来。”
我可能是见旻烨作为一个都主的模样多了,举手投足都是威仪万千,一皱眉一咳嗽也不知道连坐着多少人。现下一桌而食,言笑晏晏,我竟觉得他眉眼低垂,分外温柔。
怕是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而心有遐想,我抓过茶盏一口就吞了红枣茶,想驱一驱我这让我自己都深感惊恐的念头。红枣香气就在我嘴里慢慢弥散开去,甜腻腻的,直直钻入心窝。
“都主,这……”想必这位都武将也是与我一样,从未见过此番光景,言语间就停滞了。
“何事?洱颜非外人,直说即可。”他轻捋衣袖,探到桌边拿了小茶壶,又给我续了一杯,缓缓开口。
“是。”都武将马上将视线扫到地上,恭恭敬敬地道,“宫之疆联合了刘之疆肖之疆,已攻下韩之疆,现正要转攻孟之疆。都主,观其态势,怕是要反。若他得了孟之疆,此刻天下便一刀为二,是……”
我一下就愣住了,静轩策划大事虽然已久,但也绝非如此简单现下能成。他这样贸然举动,实在冒险,若是为了救我,那真是大大的不值得。
“孟之疆虽是要地,到底天险难攻。等我用完,你就去召来各个军将兵将首领,想想对策。你先去吧。”说着,他捻起菊花酥边一朵装饰用的金菊,花大如掌,瓣瓣饱满如凤鸟尾翼,颇有冲天之势,“定国啊,看似形散,却的确也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然后他一手慵懒地托着腮,一手细细端详手里的花,嘴边勾着笑意,眼里带着玩味。看够了,坐正了,就用他雪白纤长的手指挑了最长最突出的一瓣,一下就给掐了下来。
“花仍为花,无关此瓣。瓣瓣斗艳,理之自然。可,若花要为人人为景,洱颜,你说该要何如呢?”
他笑着说了这句话,话里有深意。
我再看他,他的眼睫也是浓密纤长,投下了一片暗黑虚影,却被瞳孔吞噬了进去,显得眼神越发幽深起来。他的眼瞳极黑,黑而无光,了无生气,在他眼里我看不见自己看不见万物,是个容易迷失的漩涡。唇色惨白,笑起来时弯若一枚柳叶银刀,其刃薄薄杀人无血。看起来是这样一个柔和却狠戾的他依旧面色病白,身体羸弱,仿佛接下来就马上要没有力气了。
他,终究先是一个国的主人,而后,才是一个身虚体弱的病人。他本不堪乏累,却年少掌权。权计,谋数,刀剑,鲜血……他之所见从来不在少数。若生长在寻常人家,他定是谦谦如君子,翩翩着白裳,目光宛然,笑容清浅。
可是,我假设的这一切的美好,都永远不可能再发生。
他既姓了京,就注定了日日夜夜世世代代要争斗无休的。
就像我现在依然不懂静轩要反这件事,究竟是恰巧时间我正好听到,还是他刻意要我知晓。他问我的那句话又到底是何用意,要探我口风知我之态,还是希望我能在什么事情上有所作为,与他助益……
收回了如钓线渔网般的思绪,我握住了他的手。
一手绝冷似寒冰,一手滚烫如炽焰。
他就抬眸直直撞上我的视线,在他瞳眸深处似乎蹿过一小缕火光,飞快的,短暂的,就在眨眼之间。
“旻烨,若真的战了,能否带上我……我想看看为了天下而奋力厮杀的模样。若遇着静轩,我可能还能说上一两句,劝一劝……”
他十分用力地回握了我的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甚至都感受到他的微微颤动:“这有何难……”
他的目光幽深且长远,似乎还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