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着身子站了起来:“妈, 小运他……”
“没事,他也不小了, 不吃就不吃吧。”陈琴的工作是会计, 春节年前忙到家都不沾,头发忘了染, 花白一大半, “今天中午你回家吃饭吧, 妈给你做好了留着。”
“行,妈你放心,我好好劝他。”苏晓原说。到底是亲兄弟,小运再闹脾气也是家里人。
中午放学, 苏晓原听妈妈的话按时到家, 却发现陈琴没有走。“咦,妈你没走?我还以为你上班了呢。”
陈琴放下了手里的饭勺叫儿子过来坐, 桌上已经摆好四菜一汤。“原原,你和妈说实话, 是不是弟弟欺负你了?”
原原, 多少年妈都不这么叫了,苏晓原立马乖乖坐好, 像小时候等着妈给盛饭那样,捧着圆圆的碗。
“没欺负。”他不想给陈琴添麻烦,“小运现在叛逆期,等再过几年就好了。”
“那孩子也是早熟,心重,他怎么想妈还能不知道?”陈琴先给大儿子盛了一碗汤,“外头凉,先喝热的暖暖胃。你们俩啊要是折中些就好了,你性子再硬一些,妈就不担心有人欺负你。”
苏晓原捧着汤碗吹吹,是妈妈最拿手的番茄牛尾汤。“妈,我都长大了,今年再过生日19岁,早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陈琴盛饭的勺子一停,转过来看看儿子,突然一笑:“是啊,一不留神就19岁了呢,我们原原真是个大孩子。小运他啊……妈会去说他的,你别操心这么多,只顾高考就行。家里家外有妈在呢。”
“妈,你坐,我也想跟你聊聊。”苏晓原从不和母亲谈论腿这个话题,他知道,这是妈心里的大痛,心病。”
“来,咱母子聊聊。”陈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微微鼻酸,“你去南京的时候还小,所以妈老觉得你没长大。那天给你买秋裤去还发愁呢,我家小原原到底穿那个号合适,我这个当妈的真是不尽责。”
苏晓原拉起妈妈的手,像个男人一样提起了这个家最避讳的话题。“妈,你尽责了,我和小运能长大全靠你。虽然我是大姨家里养大的,可我知道每年你都给钱。大姨夫也经常和我说长大要孝敬你,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还有啊,我这条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拿这个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陈琴听着,很恨自己。
原原从小爱学习,聪明极了,幼儿园老师最喜欢他。3岁刚上小班,老师就说这孩子认字记字快得很,不到中班就能自己读幼儿书籍,做大班的算术册。还说小原原必须好好培养,兴许是个小神童呢,可陈琴那时刚怀上第二个孩子,手头比较紧张,该给孩子花的钱没有花,总想着省。
如果能后悔,时间可以倒流,陈琴宁愿那一针扎自己腿上。
那一针扎下去,打针从来不哭的原原哇一声哭了。可孩子当时太小,说也说不清楚怎么个疼法,陈琴只记得那天原原疼到不肯自己走路,一直哭,要妈妈抱。可问他哪里疼,他只会说脚脚疼,再下地只敢歪着脚走。
隔天她带着孩子去诊所问,医生说是药水的作用或者下针不够快,扎深了造成的。小孩子嘛都娇气,疼痛感几天就消失了。
可从那天起,原原就再也没好好走过路,被一支针头断送了未来。她再也看不到原原学小飞机跑步了。她的原原,瘸了。
孩子总是哭着喊疼,怎么揉都没有用,陈琴后来才听医生说坐骨神经从脊椎末端一直延伸到脚踝部位,那是种沿着臀、腿、脚的放射性疼痛,大人都抗不下来,更别说孩子。孩子打针打坏了,陈琴想告诊所的护士,可法院又说告下来不仅立案时间长,还有高昂的费用,不如庭外和解。
一个女人,要上班赚钱,要躲着家暴的丈夫,要带着两个孩子随时准备搬家,陈琴也只能接受和解。可原原这条腿是好不了了,赔偿多少钱都没有用。
所以,她最恨的人真不是前夫,是自己。
“妈,你别哭啊。”苏晓原没想自己把妈妈惹哭了,用手背慌张地帮她擦,“诶呀……妈你哭什么啊,我都长这么大了,不就一条腿嘛。再说我们班到现在都没人看出来,怎么样,你大儿子是不是厉害?”
陈琴也不愿意当着孩子流眼泪,赶紧擦了一把。“不好,都是妈不好,妈妈没尽到责任,妈有罪。”
“什么啊,妈你胡说。”苏晓原庆幸自己今天把话说开,原来母亲的内疚竟埋得这么深,“你儿子今年再过生日就19岁啦,咱们别老纠结腿不腿的,行吗?”
“可是你这条腿是妈……”
“是,是你带着我去打的针,可你怎么不想,为什么当时带我看病的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奶奶啊?他们当时都干嘛去了?”苏晓原很少提这两个人,这些年他们也好像从生命中消失了,“我难道就是你一个人生的啊,他们呢?他们知道你怀着小运也不帮忙,要我说啊,我这条腿瘸了他们责任更大。”
陈琴摇了摇头,还是最恨自己。原原后来没上幼儿园,每天最多的话就是脚脚疼,都是因为自己啊。她站起来,想给儿子添碗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