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我有事就叫你。”
肖淮应了声,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仿佛背后有只狐狸精在追赶,安岚回头看见春娘一脸挫败地歪在软垫上喝酒,愤愤地嘀咕道:“你带来的这护卫,怕不是个瞎子。”
安岚陪她喝了两杯,突然又问道:“刚才那位温公子,是不是骚扰你很久了。”
春娘点了点头,然后又笑道:“这样的人,每天都能碰上几个,有的好对付,有的不好对付,今天是特别难对付,幸好遇上了你。”她连灌了几杯酒,撑着下巴,眯着迷蒙的醉眼道:“其实他说的也对,我在这里跳舞,就不必摆什么贞洁烈女的模样。卖艺和卖身,终归都是出卖自己。我现在还留着一样没有出卖,不过是有人想留着待价而沽。”
安岚听得心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跳舞怎么算是出卖自己,他若敢逼你卖身,我就去找他把你赎过来。”
春娘冲她感激地笑笑,这笑里却带了无尽的悲凉,软软将头靠在她肩上道:“你知道吗,我在自己的部族,也算是贵族小姐,可后来两族争斗,我们几乎被灭族。本来对方那族的王看我漂亮要收我做小妾,我逃走后活得很艰难,靠跳舞靠与男人周旋才不至于饿死。后来王爷把我买下来,让我在这里跳舞,特地嘱咐过,来这里的王孙公子,我只能陪他们喝酒聊天,但不许与他们有任何其他接触,也拒绝了许多人买下我的要求。”
安岚猜想,李徽让春娘去陪酒,是想让她为他在那些权贵身上套取消息,
春娘突然附在她耳边,哑声道:“我告诉你个秘密,他不让我卖身,一定是想让我做件大事,只是我暂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
无论是什么事,她都必须去做,因为她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她没有选择。
安岚听得心头一颤,大声道:“你的身体只属于你自己,怎能随意给人利用。”
春娘凄凄一笑:“你这样从小衣食无忧的小姐又怎么会明白,能够有身体给人利用,已经算是幸运,若是一文不值,只能如草芥般被践踏被丢弃,就如同我那些族人,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第62章
安岚怔怔看着春娘脸颊那枚花钿滑过一滴泪, 如同某场晨雾后, 妖冶的花瓣尖儿上颤颤坠下的露珠。
原来再鲜活热烈的花儿, 是被乱世践踏后, 也只能随波飘零,做一叶不由己的浮萍。
她突然想起姜氏的那些族人们, 继而又想起了母亲, 轻轻抓住春娘冰凉的手指道:“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春娘的眼睛仿佛亮了亮, 仰起下巴将剩下的酒倒进朱唇, 眯起眼笑道:“染拉。在我们那里, 这个词是苍兰的意思。”
安岚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念了两遍, 手指用力收拢道:“染拉姐姐,虽然我不知道能做到多少, 可你若有需要的地方, 大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
春娘弯长的眼睫湿了一瞬, 然后歪头靠在她肩上,又反手掐了把她的脸笑道:“傻姑娘,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咱们还是好好的喝酒跳舞,我听你们这儿有句话叫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 哪管明天天塌地陷。”
安岚听她乱七八糟的胡诌诗句,也大笑着与她碰杯,然后学着她的动作跳舞, 两人闹了一阵, 将沉重的心情全用作乐掩盖了过去, 最后,春娘跳得累了,醉眼惺忪地歪倒在她的腿上,大着舌头道:“其实你们中原的男子,大多都弱不禁风,还喜欢装腔作势,哪像我们草原上的男儿,有什么事,撸起袖子打上一架,多痛快。也就你刚才那个护卫,还有些真正的男儿气概。”
安岚也醉了七八分,听见弱不禁风几个字就皱起眉,大声申辩道:“谁说男儿气概只能用武力表现,有些人虽然身体怯弱,可他有智慧、敢担当,胸怀坦荡,这才是值得仰慕的好男儿。”
春娘醉成一条线的眼突然亮起,笑着往她怀里拱上去,用足以勾魂的眸子贼贼盯着她道:“哦?你说的这人,究竟是那天陪你的哪一位呢?是王爷,还是那位看起来羸弱的公子?”
安岚脸上一红,作势把她往外推,春娘却故意攀着她的腰不放,闹了一阵才敛起笑容道:“说真的,我这些年辗转许多地方,除了跳舞,最擅长的就是人情。我觉得你对他们两个,都不能算是完全无情,而他们也对你用情够深,所以,你偷偷告诉我,到底更心仪的是哪一个?”
安岚被她问得有些头晕,索性借着酒意倒下,头上的横梁仿佛一根根旋转,笑她对自己的心意倒不如这两个外人看的通透。她虽然对李徽的所作所为无比厌恶,但是曾做过一世夫妻,十几年的亲昵与深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她把胳膊搭在眼上,痛恨自己不能将那些记忆顷刻遗忘,人心为何不能如绢帛长卷,想从哪处斩断便能随时抽离。正在晕晕沉沉之时,腰窝突然被春娘猛戳了把,耳边听见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声,连忙撑着床沿坐起,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李徽穿着鸦青色暗纹束腰缀衣,面如皎皎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