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老人。他们也不解,苏家已满门获罪,苏廷楷也已死,季老头儿何苦要在晚年辛辛苦苦拉扯个傻子?
季老先生倒是豁然笑笑:“就当我是报知遇之恩吧。”
他是家中庶子,早年拜入墨家门下,一生抱负难平。多亏了苏将军慧眼相识,请他来将军府教导两个儿子,以及朋友家的女儿宋静慈。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被人赏识、被人尊重,更令人感激了。以义相待,自当以义报之。
他神情平静地说着话,拧干净帕子为苏宏识擦头脸:“豫让为报知遇之恩宁愿舍弃性命不顾,我这样老了,再辛苦些年,替恩人留点血脉,这算得了什么呢。”
季老先生收养了一个半大孩子,又是个疯傻的,且没了将军府的差事,日子也比以前艰难些。他于是又出去教人识字,赚一点束脩来养家。
好在苏宏识虽然受刺激疯掉,但傻子也有心窍,也知道季老先生对他好,知道他们不容易,逐渐懂了帮季老先生做活,挑水,劈柴,翻拣院子里种的那点菜。他天生力气大,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做这些活计很轻巧。季老先生便要他去帮邻居做事,邻居都夸他能干,他得了这夸奖挺高兴,做事更有劲头,那些街坊邻里可怜他,也常常留饭给他。
二人隐居在城郭,那是一处很小的院子,季老先生辟了个不大的地方,种了点甘瓜和菜。他那时候身体逐渐不行了,夏日的夜里在瓜藤下乘凉时,不厌其烦拉着苏宏识,一遍遍嘱咐道:“等我走了以后,你千万不要乱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住着,等你弟弟回来,好不好?”
苏宏识畏缩地想要收回手:“你要去哪里?不要我了吗?”
季老先生就不说话了,只是不住地叹息。
小傻子背过身去,半晌嘴撅得老高:“那弟弟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了你会回来吗?”
季老先生愁得不行。
景祐九年的事,对季老先生也是很重的打击,他担心随时撒手人寰,就拼命攒了些钱,托付给了街坊四邻,求他们代为照顾这个孙子:“可以给你们干点活,只要别饿着他,要是病了给他抓个药吃。”
延祚六年时季老先生去世了。走的时候是个夏日,苏宏识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季老先生坐在院子里,打着扇子,很平静地如往常般嘱咐他,院子里种的甘瓜和菜,熟了记得去摘,平时多给邻里干点活,让他们多加照拂。
苏宏识难得很乖地点头:“我听话,不乱走,等你们回来。”
得到他的保证后,季老先生又把他看了一会儿,才放心地阖上眼,再看不见这浑噩的世间。
据季老先生那条街的邻居说,小傻子挺听话,好几年了,都不肯走出那条街。后来会让陆岩撞上,也是巧合,那时候西魏人来抢城,邻居们纷纷躲去地窖里避乱去了,他受了刺激,又饿了几天,才往街外走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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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瑾垂着头,以手扶着眉心,看不见神色。
谢令鸢安静听着,想起了她在宋静慈梦境里看到的那个娇惯傲气的男孩,嚷着“我爹是将军,我就是小将军”,何等优渥,在宋静慈跟着家人被流放的清苦日子里,他和他的弟弟,带给了她人生中最初的明媚和温暖。
所以当宋静慈以为他们俩早就在正月之祸中死了,她这些年都抱憾,留着那块童年的佩玉,甚至在午夜梦回之际,在自己识海里化身为季老先生,希冀看他们好好长大成人。
已经是黄昏,何贵妃讲完大公子的经历,有些唏嘘:“至于他的弟弟,是被西魏人掳去军中为奴。苏祈恩跟他长得这样相像,我猜**不离十了,但此事不宜经人报信给宫里,以免消息外泄,打草惊蛇。”
白婉仪曾说苏祈恩讲话有口音,也曾在朔方待过两年,天底下哪有这样巧合之事。至于苏公公侍奉的究竟是哪位主——反正肯定不是紫宸殿的皇帝了。
萧怀瑾抬起头,眼睛里藏着黑沉沉的情绪,神色凝重。何贵妃观察他神色,有些迟疑:“……眼下安定伯养伤,等陛下回长安后,这里的军防,以及同拓跋乌的和谈,要如何安置?”
西魏不是求和议和,而是暂时停兵,伺机而动。晋国北地的大患,并没有消除。安定伯的重伤虽已经养好了三四成,但他年纪大了,受此重创,鬼门关前走一道,再怎样将养也回不到从前,只能每日清醒着处理一些军务,无法再统管这么大的摊子。
萧怀瑾道:“朕考虑过,由贵妃你和安定伯来推举,就地提拔几人,之后朝廷策议后,另派人来。”
何贵妃目光有一瞬的游移,落在萧怀瑾身上,忽然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如此都非万全之策,那臣妾愿自请暂留于此。”
“……什么?”谢令鸢和萧怀瑾不约而同惊问。
震惊!不被皇帝宠幸的寂寞宫妃,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提出这种惊骇要求!
萧怀瑾正要起身的身形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