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立即挂上了暧昧又讨好的笑,最后在愈发恼火的目光威逼之下,才呜呜哝哝道:“肖氏被养在外头的时候,末将跟她是有些……私交往来,这的确难登大雅之堂,但自从她被接进陶府做妾,我与她连见面都不曾,真的,末将可以对天发誓……”
“你当真与那种女子有过苟且?!你、你……”段元帅颤巍巍地手指了他半天,还是忍不住抓过砚台纸笔砸了过去,“找什么女人不好?偏去找同僚的外室!丢人丢不够?!”
段择敛了笑容,抬手摘了栽进自己头发里的毛笔,“正因为是外室,陶纲自己都送她上权色酒桌,我与她只有过短暂来往,也不算折辱陶将军。”
“无耻之言!”段敬楼恨恨低骂,“你不必拿外室来说话。既然你知道那女子是何等样人,却偏和她勾搭到一处,不是自甘堕落又是什么?”
段择又扭捏起来,“属下也不想堕落,可还有一帮将士们跟着,总归要吃饭、做事的吧?上头有人好办事,必要的往来是躲不掉的……”
“你还不住口!”段元帅抄起一沓笔录作势要砸,“你因何在军中寸步难行,自己就没反省过吗?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招揽市井鼠辈,挖坟掘墓,私下销赃,纵情声色!那,这还不够?非得招惹同僚的女人,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你就舒坦了!你跟我说实话——”段敬楼瞥了眼牢房外的守卫们,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要杀陶纲?究竟跟那女子有没有干系?”
“咳咳咳……”段择原本正拿着一根干草在嘴里嚼,听到问话差点卡死,好一会才抚平呼吸,又憋不住笑了起来:“您……哈哈哈哈不会真以为我、我为了什么、什么奸情,就杀了自己的上级将领吧?您、您就是觉得我再不更事,我也不至于那么糊涂啊。哎呦喂这说法可笑死我了……”
段敬楼松了口气,也反应过来这小子再混却不至于犯那种糊涂,不过仍是冷着脸呵斥了声“成何体统”。见段择被斥责得老实了,才严肃道:“那你因何要取陶纲性命?别再说误杀那样的鬼话,你的箭术我岂会不知?如果真的只是要威吓于人,那他就是在城墙上跳舞你也不会失手——你还笑?现在没人,说吧,我要听真话,你为什么要杀陶纲?即便那不是你的长官,也是我们西北段家军的一员,就因为他闭城不出,你就要伤他性命?”
既然要说正事,段择也不再油嘴滑舌,抬起头坦然道:“元帅,此事末将问心无愧。陶纲往日的行径且不说,这一次,他千不该万不该身在其位、怠惰其政,末将早前就担心西虏大军会从兰岳城下手,屡次向陶纲陈述利害、请求分配足数的武器、火器,但他只当是耳旁风。”
段元帅掩饰性地咳了两声,他也没料到西虏国会有这次针对兰岳城的猛烈袭击,毕竟中间隔着内流河,这季节正是雪山融化、春潮汹涌的时候,大批骑兵渡河可是不小的难题,对于马匹的损耗就更不必说。
“那好,末将自己想办法,呵,就连炸山的火药都是末将苟苟钻营所得。可昨夜,战火连天,我手下将士不足两千,新分到的一千北方军多为老弱,自知抵挡不住,末将曾三次派人求援,可那陶纲紧闭城门,方将军有心点兵却被他劝阻……”段择闭了闭眼,显然是在忍下怒气,“倘若当时西虏骑兵踏碎了兰岳城直逼土岳城门下,他以为能抵挡得住?那时敌人便可直击内地,这后果他如何担得?陶纲,不副其职,罔顾军机,畏缩怯战,其罪当诛。”
段敬楼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冷冽的杀意,心下不禁惊异,往日只见这小子泼赖耍混,更早时也有反叛违逆,不想竟也有如此笃定果决的眼神。就像昨夜他听闻西虏大军破天荒地选择涉水而过攻打兰岳城,下意识以为此番大事不妙、防守难成,匆匆带兵赶到时却见兰岳城防线尚在,这一贯只会气他的小子还大胆炸塌了山谷挡住西虏骑兵的进犯之路,将他们大批人马困在小小的兰岳城,如同聚集于养猪场的肉猪只待屠杀。什么时候起,不靠谱的小儿子似乎已经成长不少。他叹了口气:“就算你句句占理,可他是一城粮草官,你的上级,你应当把他交由军法审判,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他,自己落得一身不是!”
“陶关跟随元帅多年,情谊深厚,在军中也颇有人望,到时老将军跪地求情、涕泗纵横,多年同袍尽数不忍、同跪同求,元帅岂非难做?”
“你这意思,还是为我着想了?在你看来,你老子就是徇私之人?!”
“可陶纲是陶关膝下独子,元帅若不饶他性命,只会让老将心寒。末将都想得到那些人会如何为其开脱,毕竟最后兰岳城还是被夺回,贻误战机、怯战等罪名完全可以换种说法轻描淡写,”段择冷冷勾唇,“那么陶纲只需挨上几十军棍,最多也只是被革职。可末将一千八百余人战到只剩36人,他,死无可恕。”
段敬楼扭开头,“好了,人已死、事已尽,胸中愤懑也该散散。”傻小子,战场啊,就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