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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抬脚正往外头走, 忽觉自己身旁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扭头一看,果然,无字天书正委委屈屈地盘旋在长廊底下望着他, 一点也不愿意再往外飞了。
“你怎么不来?”宝玉挑挑眉。
无字天书愤愤抖了下书页, 哪里是它不愿意去!只是它的确拿水没辙, 因而只能可怜巴巴地躲在屋檐底下, 眼巴巴看着他。
宝玉笑道:“这下倒不嚣张了?”
愚蠢的凡人, 一朝得志便这般轻狂起来, 难道不知道风水轮流转之理?昨日那仇尚且未报,今日又在这旧仇上添上了新仇无字天书正恨恨地想着, 便见没走多远的小公子又掉头回来了, 嘴角噙着抹笑意, 将自己的一角红色的衣袖掀了起来, 抖了抖。
显然是让它钻进去的意思。
无字天书思忖了下, 终于还是暂且放下了身为仙物的高傲,一头钻了进去,拿那袖子将自己牢牢地护住。
至于那报仇一事罢了,看在这凡人还是有点眼力见的份上,对本天书也还算是恭敬, 就暂且先饶了他这一日,明日再说。
宝玉掀了帘子进贾母房中之时,便觉一股馥郁香气扑面而来, 带着充沛的暖意, 将外头那雨丝带来的寒意全都驱散了。贾母方才起身, 正在同贾琏之妻牛氏说着话,见他来了,忙拍拍自己身侧的座位:“宝玉,还不快过来!”
“老祖宗!”宝玉行了礼,笑道,“琏二嫂子!”
牛氏点点头,她与凤姐截然不同,更是个彻彻底底的水做的女子。说话行动皆是温婉可人,端庄而知礼,向来深得贾母喜爱。
“我昨日还在与你母亲商量,”贾母将宝玉拉到身侧来,抚了抚他的发丝,“张家二爷的学问是极好的,若能教导教导你,你也能进益不少。这几日你且准备一下,祖母遣人去与他们府上下个拜帖,你可不许与我丢脸!”
“张家二爷?”宝玉吃了一惊,他自然是早便听过张逸然之名的,知晓对方乃是这世间极受尊崇的大儒。只除却一点,当日为着贾赦原配张氏之事,闹得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如今贸然上门
“你莫要担忧,”贾母瞥见了他的神情,忙拍了拍他的背,哄道,“他原算是你的长辈,与咱们府上也是沾亲带故的。到时候,你将府上祖上留下的那些个孤本真迹带着,文人便没有不爱那个的,定然无甚问题。”
无字天书自进了屋子之后便从他袖中钻了出来,听了这仿佛是哄三四岁孩童一般的话,便于书页上画了个大大的鬼脸,哈哈嘲笑着宝玉。
宝玉倒是灵机一动,瞬间想起先前挂心的一事来,登时眼睛微微亮了亮。便腻上贾母,悄悄儿与她道:“孙儿在外面听说,张家二爷平日里最重的便是规矩了——”
“那又如何?”
“老祖宗也是知道的,”宝玉苦着脸,“咱们府上就有一件事,最是不按照规矩来的,传出去,旁人都笑话呢!张家二爷也知道,若是他因为这个缘故将孙儿拒之门外,可该如何是好?”
贾母奇道:“不说族中其它人家,单荣国府里,哪里有不守规矩之处?这可是奇了,你且说出来,我听听。”
她这般问,宝玉反而吭吭哧哧,不肯答了。贾母心内愈发涌上疑惑来,只当宝贝孙子在外头受了什么闲话,登时怒道:“莫不是有什么人居然敢编排你不成?”
“自然不是!”宝玉忙摆手,“只是先前随着凤哥哥出门了两次,也遇见了几家少爷。他们都问,为何我们府中,竟是竟是”
“竟是什么?”贾母脸色一沉。
“竟是老爷和太太住着正房,而不是袭爵的大伯和大伯母!”宝玉眨眨眼,“孙儿听了,竟一句也不能回答,回来问了太太,太太也只说不知。祖母,张家二爷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吧?”
听说是为了荣禧堂一事,贾母的神色蓦地凌厉起来,问:“宝玉,你今日怎么忽然提起这话?莫不是谁教给你的不成?”
她的眼波登时化为了锋利的刀子,冷冷地看了牛氏一眼。
纵使牛氏是大家闺秀出身,正儿八经的名门千金,此刻也禁不住委屈。府中人皆知宝玉是不能过多接触非他亲眷的阴人的,她又哪里会有机会,与宝玉说这个!可见老太太是偏心的没边了,竟把他们都想的这样坏,个个都像是要去害宝玉似的!
宝玉忙摆手:“这话哪里是别人教给我的?不过是我从外头混听来的,细细一想,也觉得不合情理,这才拿来老祖宗面前问一问罢了。”
贾母原本蹙起来的眉便松开一些了,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宝玉,你还不懂,原是你老子为了孝敬我,才到这正房来住的。你也莫要听那起子小人暗地嚼舌,不过是些瞎编排的话,别放在心上才是。”
牛氏纵使心内千般苦涩万种不平,此刻也不得不出声道:“宝玉莫要信这话,原是二老爷孝敬,我们老爷又不善这府中事,这才如此。我们住在那边倒也舒服自在,也不差什么。”
只要孝道这面大旗仍然飒飒飘扬着,大房就算是再心中不甘,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府里,谁不知道贾母疼爱幼子、最厌老大?竟不像是手心手背,倒像是与自己毫无血缘之人似的,便连和贾母隔了几道亲的湘云,也比贾赦这个亲儿更讨贾母喜欢。
牛氏清楚,因而老太太在一日,他们便只得忍气吞声一日。好在她接管家务之后,到底是令府中那些惯会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