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将干冷的馒头分给他们,头陀点头以示感谢,拿了两个慢慢吃起来。那少女却蹙着眉,掰了一小块盯了好久才丢进嘴里,随后立即皱起脸,将剩下的都丢了回去。
看她衣料光鲜,应是出自富贵之家,吃不惯这些干粮也是理所当然。
“这几日只能委屈两位了。”
“遇难后能得峨眉派相助,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说得上委屈。”
这姑娘一开口不是尖酸就是刻薄,周芷若也是早早见识过了,本想以此为开端打探些消息却被一句话堵了回来,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周芷若寻思着是不是离开比较好时,听到对方抽了口冷气,似是挪动身子时碰到了脚上伤口。她沉吟片刻,便拾起被丢下的馒头出去了,不一会儿又端了些东西进来。
“姑娘还是稍微吃一些吧,虽然寒碜,起码能略解温饱。”
少女见到递到面前,冒着热气的馒头,露出几分惊愕,饶是她伶牙俐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撇开视线,自嗓子眼里挤出声“谢谢”,便就着热水将一个馒头吃下去。
“伤口可无大碍?这儿有些伤药,希望能排上用场。”
这金创药是下山前分配给每个弟子,以备不时之需,周芷若拿出的便是她自己那份。
此时少女已摒去起初的刻薄,撑着下巴笑盈盈看向周芷若,眼珠一转,“我手脚笨拙,不如周姐姐帮我处理呀,对了,我姓赵,单名一个敏字。”
“咳、赵姑娘,我……”周芷若正欲拒绝,便见对方面上浮现出委屈的神情,眼波流动几乎要有泪光溢出。
“我也不知道运气怎么会这么差,本来在那里候着不多时就能等来其他人,可是却被你们扣在这里,万一爹爹以为我出了事,也、也不知道该多伤心。”
她看起来比周芷若还要小两岁,目光中似乎尚残留着孩童的懵懂,如今露出这般伤心的神情,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起恻隐之心——何况是一向被某些师姐讥笑软弱的周芷若。
她只能认命地点头应许,小心翼翼抓起赵敏左足,替她脱了鞋袜,伤口在足内脚踝上三寸位置,包扎的布料看起来是从那头陀衣服上割下来的,经历了一番打斗打结的地方已松开。
去了那条布,伤口是很细小的两个口子,血已止住,只不过那一块皮肤都变成了紫红色,看着着实狰狞。
“真的没事了么?看起来像中了毒。”
“没关系,过个三四天红肿就会退了。”
周芷若用毛巾擦尽那处残留的血迹,不敢用力,怕又弄疼了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指尖的感触比她想象得更为细腻。
峨眉女弟子居多,师姐们手足裸露的时候时常遇到,但从未见过可与掌中比拟的白皙晶莹,而盈盈一握的足踝纤巧而精致,即便同为女子,周芷若也不禁感慨于这份美。
动作轻柔地将绷带绕过伤处,确保不会散开才撤了手。
赵敏晃了晃脚,笑道“周姐姐不但人美,手也巧,真是令人羡慕。”
只见她笑语盈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难过的模样,周芷若暗道被匡了一道,面上却不做声色,嘱咐他们好生休息,出了帐篷才以手扶额。
明教未见到,却被那小姑娘惹得头疼不已,总觉得此行诸多不顺。
唯一该庆幸的,就是方才的举动未被诸位师姐看到吧。
第二章
第二天,依旧是天未明就上路,路上遇到了几波明教中人,多为五行旗门下,所幸人数不多,眨眼间便被斩杀。
经过一整晚休息,昨日疲态一扫而空。
——除了那位赵姑娘。
她腿脚受伤,坐在雪橇上由那头陀拖着赶路,按理应是众人中最轻松那个,却连连打着哈欠,看起来似是一宿未眠的模样。
周芷若则在落后他们一身位处跟随,她身为灭绝的亲传弟子,本不该落于队末。只是一来师父交代她注意这两人,那自是该时刻戒备;二来大战迫近,人人自危,有几位师姐早几日起便极易动怒,避开了她们的视线也好图得清闲,免得提心吊胆生怕又惹恼她们。
她瞧了几眼那黄衫人儿,虽然坐得端正,可单薄的身子随着路上起伏而显出摇摇欲坠的姿态,仿佛风再大些就能将她卷跑。
再看那身剪裁上乘的衣料,因沙尘侵袭,颜色比之昨日又暗了不少,即便她不时掸去落落于衣襟的砂砾也无济于事。
这娇生惯养的小姐怕是没受过这种苦吧。
念及此,周芷若心中不禁涌出几分愧疚,事情虽非因她而起,但那时她若能劝师姐离开,这位赵姑娘也不会沦落至此。
“赵姑娘,昨夜没睡好吗?”她好心问道,可是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大概是贵派的床太过奢华,区区小女子无福消受吧。”
果其不然,换回的是薄凉调笑。
周芷若轻轻叹了口气,却也不动怒,她素来性子软,只要他人不是太过分,她多半是和和气气的。
虽然她所谓“过分”的界限在诸位师姐看来着实是太过宽松了。
“就是手臂有些疼。”见她没反应,赵敏倒是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又换了句话说。
手臂?周芷若看她不举起了昨日拍她一掌的那只手,随即放回,一脸的不痛快。
周芷若立即明白过来,连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