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漂亮又温柔的妈妈,是黎秦越的童年里,最骄傲的事情。
后来,这骄傲不在了,连带着那些暖融融的时光,那些安定而又快乐的感觉,都不在了。
长大后的黎秦越再想追回,只能不断地挑战自己的心跳,不断地感受劫后余生,不断地抛弃一切又拥有,才可以获得短暂的满足。
令她不安的是,在昨天的蹦极中,当卓稚紧抱着她,当卓稚和她一块在半空中荡悠,当卓稚贴着她耳边劝她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时,黎秦越感受到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是一种想要靠过去,陷进去,彻底张开双手去拥抱的快乐。
令人感动又慌张。
在母亲去世后,她的父亲把精力投注在工作上,一年到头不见影,黎秦越现在想起来并不怪他。
这是他们那个富人小区里最常见的家庭状态,没什么好矫情的。
黎秦越生气的是,突然某一天,她的父亲就“悔悟”了,“顿悟”了,开始插手她的人生,想要弥补缺失的家庭温暖。
方法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开口闭口就是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所以由于他在这方面的行径荒唐,黎秦越可以大力地拒绝,汹涌地反抗,一年又一年,反倒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现在,被父亲派来的这个小间谍,要来打破这种平衡了。
她可真是比心理医生都管用,短短两三天,就能让黎秦越的情绪大起大幅,有破而后立的冲动。
要不是卓稚是个女的,还是个刚成年的小丫头片子,黎秦越甚至要怀疑自己一见钟情,爱上她了。
想到这里,太阳穴突突地跳,宿醉后的脑袋混沌而又逻辑清晰。
昨天发生的事情,卓稚大概已经告诉她爸了,黎秦越觉得自己在这场出了变卦的对抗赛中,一定要及时根据情况调整心态,守住不妥协的方向,并且关键时刻谍中谍出奇兵。
身上衣服还是昨天那套,卓稚也就给她脱了个鞋和外套,脏乎乎地就塞到被窝里了,实在也算不上体贴。
黎秦越翻身在床头的外套里摸烟,明明记得是有盒的,又摸不着了。
她彻底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卧室的门准备去洗手间。
房子小的坏处就是谁都躲不开谁,在哪里干什么一目了然。
这会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客厅里的窗帘拉到了最大化,光线涌进来,洒在老旧的家具上。
卓稚坐在张小板凳上,拿着本书在看,黎秦越眯了眯眼,她视力好,能够看清是一本小学作文大全。
小学作文大全……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黎秦越咳了声,卓稚抬头望向她,揉了揉眼睛道:“起来了啊。”
这不废话吗,黎秦越“嗯”了一声。
“这次我没打扰你。”卓稚站起身放下书,“你睡了好久。”
“我喝多了。”黎秦越没忍住道,“喝多了睡得久不挺正常吗?”
卓稚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笑起来。
黎秦越继续往洗手间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问卓稚:“你笑什么?”
卓稚抬了抬手,有些犹豫:“你喝多了会断片吗?”
黎秦越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友好,于是半真半假道:“看情况。”
“昨天的事还记得吗?”卓稚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
“看什么事。”
“打人?”
“记得。”
“最后他们报了警。”
“记得。”
“你打了个电话,我们就没去警局了。”
黎秦越咧了咧嘴:“那当然,我们占理啊。”
卓稚知道这不是什么占理不占理的问题,这是直接用关系跳过了流程。
她顿了顿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哪样?”
卓稚想了想:“我们不要放着音乐打人了。”
黎秦越没忍住笑了:“放音乐咋了,你不打得挺开心吗?”
“太中二了。”卓稚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世界が终わるまでは’,你还单曲循环。”
“不循环都不够你发挥。”黎秦越盯着她,揶揄道,“爽不爽?”
“你老这么问我,其实我打得很保守,也就肉疼肉疼,几块淤青而已。”
“虚伪。”黎秦越进了洗手间。
“爽。”卓稚抬头直接道。
黎秦越扑了把水在脸上,冰凉,是挺爽的。
她没再说话,洗手洗脸梳头发,卓稚一直站在门边上看着她。
“有话快说。”黎秦越道。
“后面的事你还记得吗?”卓稚在镜子里露出只眼睛,“你带我来这里。”
“嗯。”
“你在门口那个隔断里变魔术似的,摸出把钥匙。”
“嗯。”
“然后你说饿,我下楼给你买了夜宵。”
“嗯。”
“夜宵店是个老店,开了几十年了,你说很好吃。”卓稚顿了顿,“然后你说我像你爸爸。”
黎秦越关掉了水,没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