狈万分。
但此刻稳稳的捏着手上的酒壶,他却再也没有洒出一滴,浪费一滴。
已经有几年时间未曾碰过洞箫了,所以钟谦德初时吹得有些吃力,但是很快他便渐入佳境。
听着刘瑜品酒的声音,捏着手中竹箫。钟谦德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慢慢的忘记了所有。
“刘兄---”一曲终毕,钟谦德笑着抬头,但是这次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刘瑜!”手中洞箫落地,望着斜斜靠在地牢铁柱上的人,望着那倒在他身边的明黄酒壶。钟谦德心中一抽,然后小心翼翼的俯身抬手伸了过去。
就要碰到刘瑜的手,被慢慢睁开眼睛的刘瑜一下子握住。
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刘瑜声音极轻道:“你我在一起,除了那归隐游历江河的约定。还有一起结拜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约定。你--你可能全部都当成了戏言,但--但我却都记得。”
“我---”身子止不住的打起颤来。
即便是母亲死的那夜都不曾留一滴泪的钟谦德,此刻却一下子泣不成声。
抬头任由眼中泪水滑下,钟谦德慢慢跪上前,一把将那靠着冰冷铁柱的刘瑜牢牢的抱在了怀中。
“真傻,刘瑜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你这个疯子傻瓜!”嘴唇都发起青来,钟谦德真正的后悔起来。
“我们有---有两个约定!”下巴靠在钟谦德的肩膀上,努力的忍着嘴中的腥甜。刘瑜再次轻笑道:“两个约定,你总要许--许我完成一个吧。”
“可,可,可你若---”
“我父母都去了,兄弟众多,但却都不亲。这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
身子抽搐起来,咬牙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半天刘瑜这才攀着钟谦德的肩膀再次艰难道:“而且,你我结拜时,我,我是兄长虚长你几月。你,你变成这样我有责任的。我--我该--该劝着你,该--该看着你。但我,但我非但没有劝住你,反而一次一次的帮着你由着你。如今事情变大,你--你泥足深陷,我却无力保你。这样我--我怎还有脸苟活--苟活--”
攀住钟谦德的双手一下子垂了下去,侧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看着那本该一辈子捧着书册,本该一辈子都用来抚琴作画的手指,钟谦德一下子仰头大哭了起来。
起初他的声音很大,但渐渐的却无声起来:“我以为只要离着你,你就不会犯傻。可,可为何会变得这样,可为何会变成这样!!”
将闭着眼睛的刘瑜抱在自己的怀中,望着那一脸秀气仿佛睡着的唯一知己,钟谦德慢慢的抬起右手。
身上铁索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五指放在他的唇边。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他的嘴角,待将怀中人脸上嘴角溢出的暗色血渍一点点的擦干净后。钟谦德这才靠在牢中铁柱上,慢慢拿起了他们身侧的明黄精致酒壶。
他不后悔弄死他的那些兄长,因为他们都曾轻视作践过他。
他不后悔鼓动吕吴勇将武帝去世的消息送出去,因为那样虽然让大周损失两座城池和一点金银,但却也让她朱巧昕明白作为皇女她究竟要干点什么。
他不后悔当日对着她越清风起了杀心,因为事实也证明,他确实也没有做错。她确实护女皇护的紧,而女皇也确实对他早就起了杀心。
他也不后悔一直都带着兵器去面见女皇,因为他即便起过想要一直挑起战乱,想要永远都让大周离不开他钟谦德的念头。但他却始终不曾对她起过二心,更加不曾有过加害她的心思。她是武帝唯一的妹妹,他怎么会。只是若没有那给予他勇气和魄力的短剑,他钟谦德又怎么可能走到今日。
一辈子费尽心机,一辈子挖空心思。一辈子处心积虑,一辈子笑里藏刀,他从未有过真正后悔的念头也不想后悔想一些无用的。
但眼见一切都戛然而止,眼见一切都成为泡影。低头望着这为他无辜送命的知己好友,他却一下子后悔万分。
“若是来世,谦德必定谨守承诺,陪你走遍整个大周山河。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只想着那些我没有得到的。我会一直都记得珍惜那些我得到的,紧紧跟着我,看着我的。”
天命一年十月二十一日,人定亥时时分。久等都不见刘瑜出来的众人,在天牢中发现了那死在一起的大周建元四年的文武状元郎。
天命一年十月二十二日,夜半子时时分。礼部尚书刘瑜在天牢中与犯臣钟谦德,一起丧命的消息报到了玄武殿。
捏着药碗的手动了一下,望着被太医团团围住至今都未曾睁开双眼的越清风。朱巧昕一边向外,一边轻轻无动于衷道:“知道了,出去吧!”
抬头望了一眼自己脸色发白的主子,罗恒连忙应诺向后退去。
“找一处----”望了望手中的小碗,将它轻轻的放在面前的案桌上。朱巧昕转身背对着罗恒轻声低低道:“找一处安静的好地方,将他们两人葬在一起吧。毕竟,毕竟相识一场!”
“诺!”轻轻叹息,罗恒立即领命出去安排。
而见罗恒走后,一直都候在旁边的云行上前小声道:“主子,休息一下可好?不然你的身子可怎么挺得住。”
摇头不发一言,一身素色长袍的朱巧昕只是径自向着内间又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郡主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
众太医齐齐跪下,一个一个的将头垂的低低的,全部都战战兢兢起来。
“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