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陷于朝堂琐事中,得空才来碧荷园看看我,随着迎妃的临近,次数也慢慢少了。相反,穆子云常常会来找弄月对弈,从他们的闲聊中,我听到了不少前所未闻的事情,其中之一便是星璇的身份。
这还得从他父亲说起,楚天祁作为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弟,原来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去。多年前的他也和今日的星璇一样,天资不俗聪颖过人,未满十岁便被立为储君。在众人眼里自是尊荣无限,只可惜似锦前程尽悔在情字上。他与太傅之女私定终身本也无可厚非,但为一瓢弱水而拒绝佳丽三千,就很不为世人所理解了,更何况金銮殿上公然抗婚,气跑前来提亲的外国使节。先帝疼惜幺儿,并没有太过追究,当场赐封太傅之女为太子妃,另赐两名美人作侍妾,转圜之意教护之心再明显不过。偏生楚天祁一根筋拧到底,只认定了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先帝无奈,念他情窦初开难免愚痴,等到新鲜劲一过,生儿育女完了自然就回归正途,于是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将这事搁了下来,
没想到的是,这对夫妇几年后仍一无所出,相反,东宫专宠的传言愈演愈烈,这一次,先帝尚未发话,楚天祁竟抢先一步主动请废太子之位,惹来满朝哗然。先帝震怒之下改立太子,将楚天祁逐出皇城,眼不见为净。然而此举正中某人下怀,楚天祁意气风发的携妻游遍大江南北,来年便有了星璇。粉嘟嘟的小娃娃人见人爱,先帝正后悔放纵了儿子,对得来不易的孙子自然视若珍宝,闻讯连夜急召楚天祁回宫,封爵赐府,贵为亲王。
星璇儿时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爷爷身边,故比同龄的其他孩子要早熟聪慧,却也更讨先帝欢心。据说,先帝临终前曾留下密诏,立星璇为本朝的第二代储君,数位重臣御前领旨,百年后若有违诏篡位者,人人得而诛之。
在我看来,这位先帝若非一时糊涂就是绝顶聪明。兄弟间虽是血浓于水,但人的天性使然,得到手的东西怎会甘愿拱手相让?数十年的手足情深并不代表长久的相安无事。天子龙体微恙不过半月,后宫已然风生水起,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身在其位,就算自己不想走,也会被人推着走。正所谓爱之害之,楚天祁逍遥成性,却因先帝的一纸密诏而无法悠然享受江湖之远,所有的才智谋略不得不用在庙堂之上以护妻儿周全,这么看来也算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至于备受先帝宠爱的长孙星璇,在这种局势下,无论想与不想,除了入主金銮,别无他选。或许,这才先帝的本意。
不过,混乱的局势对我而言,未必不是好事。穆子云一趟趟面圣,我进宫的日子最终定在了七夕。
婚嫁前的女人都不容易睡着觉,大多数是因为兴奋,而我是被螭梵闹的。他七七八八的叮嘱了半宿才离开,我又遵旨在温泉中泡了半夜才算净身完毕,回到房中时晨曦初露,薄光勾勒出等候在纱窗下的美人侧影,最好的墨笔丹青犹不可及。
嫣然巧手如飞,她帮我换上一件苏绣精织的海棠红罗绫花裙,银缎掐边的圆弧裙摆上拖曳着大幅绣球牡丹,头上斜挽依月髻,金钗的凤头咬着一颗浑圆的明珠,垂下长短不一的步摇。
轻描画眉,淡扫胭脂,微点绛唇,眉心贴上淡粉花印。
镜中女子粲然一笑,如风吹皱的池水,模糊了前世今生。
“姐姐好美……我竟像在哪见过,”嫣然看了我半晌,牵起嘴角,却没能笑出来,眼中困惑渐浓:“莫不是梦里?”
“你太想念巧眉。”我收起妆台上的画卷,放在她手中:“我用上了她平日里惯用的妆容,自然让你觉得熟悉。好妹妹,趁着宫中的嬷嬷都还没来,让我先偷空补一觉吧!”
嫣然听话的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我算算时辰,扭头看看窗外,试探着轻唤:“弄月?”
窗棂吱呀作响,花影摇动,一名男子翻身进来,青丝飞扬,俊眸澄莹。
我以为弄月会和螭梵一样,婆婆妈妈的说上一大堆。谁知他走近的第一件事不是张嘴,而是……拿出一把银锁,挂上我的颈项。
我好奇道:“我又不是小孩儿,还戴长命锁?”
“落落,”弄月摇头轻叹:“你可知道你进宫凭的是什么身份?”
“二品嫔妃,封号‘蓉’……”我眨眨眼:“没错吧?”
“没错。但更重要的,你是一个男人明媒正娶的妻。”
“是妾。”我纠正道:“而且按照原计划,蓉妃入宫后不出数月就会香消玉殒,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我要的东西,全身而退。”
“你如何全身?”
我被弄月问得一怔,这才意识到他所指何事,脸有些发热:“我自然会有周旋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弄月托起银锁,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