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
当姜生坐在我的病床边哭泣时,眼泪一滴一滴,像淬了火的刀,生生割调我的痛觉,可是更让我心痛的,是她的肚子,那里有一个小生命,会有一个眉目像极了程天佑的孩子,拿程天佑一惯的寡淡,喊我,凉生舅舅。我的心更痛得无以复加。
凉生,只能是舅舅;姜生是妈妈,而程天佑,是爸爸。
我听见我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一声一声,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老人们常说,将死之人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的,唯一能听见的,便是自己的脉搏。原来我已经痛得要死了。但是脑袋里印出姜生肚子的影像,我却心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的痛才是痛的极致啊！
之后的日子,我想过,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会拼尽全力,在临死的那一刻,只希望对她说三个字——永永远远应该被世俗lún_lǐ尘封的三个字——姜生你知道是哪三个字的,可是,现在,我却只能说,对不起啊,姜生,雪王子他真的爱不起你啊！
在陆文隽的质问中,我总算明白了,姜生离开了。我如释重负。我记得我把姜花还给姜生时她脸上呆楞的样子,她疯了。而现在她至少没有那样浑浑噩噩的,让我放心不下。陆文隽的嘴脸让我心生厌恶,姜生若还留在那里,反而更难办,更何况,那里再也找不到像程天佑那样的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守护姜生了。
姜生，程天佑……原本以为这两个名字将出现在绯红的喜帖上或者五湖星的横幅上,在一片大红的喜色中,穿着雪白婚纱的她,像一个做工精细的芭比娃娃,和一身西装笔挺的他,乘坐成队的白色或黑色的花车,然后她成为他的妻,为他生下可爱的小宝宝,他们会笑着拉住小宝宝的手,指着我教他说,凉生舅舅。
凉生是舅舅啊,永远的舅舅。
再也不是教学楼楼道里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在也回不到从前。
凉生番外《楼上楼下》(四)
我不知道为什么,程天佑那样一个强势的男人,会在坚持了那么久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姜生而去,我见识过这个男人为姜生而产生的狠决和坚守,就比如当初他是怎样狠绝地砍掉我的手指,就比如他四年不允许我出现在姜生的生活里,就比如当初那四年里他的等待。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对姜生用情至深。如果姜生能和他在一起,我应该放心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每次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呼吸难过呢?
四年,我去法国进修,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回来,不是因为陆文隽给我的病危通知书,而是因为,我想回来,看看我的姜花,她究竟过得好不好。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她能感觉得到我的存在,会在白色林肯后面跑,会在医院一醒来就呼喊:凉生！凉生！
那时我就在她隔壁的病房,和陆文隽一起。我多想冲到她面前,回答她,我会说,姜生,姜生,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啊！
可是,我不能。不仅是因为程天佑当时正守在她身边,更是因为,无数道德lún_lǐ的锁链,就想枷锁一样,让我丝毫不能动弹。
巴黎的高楼上，望不到云霞,从20楼的办公室往外一看,只有雾,雾气沉沉的样子,从来都不会是魏家坪明净的天空,我看见整座城市笼罩在黑暗帘幕下的时候,那黑暗的颜色,像极了我小时候在煤矿里挖煤时手上的颜色。那时年幼的我,心里是很害怕的,但终没有退却,因为有一个小女孩,她需要用我手里的煤换成10元钱才能去郊游,我不能什么也不做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现在面对这巴黎黑色的夜空,同样的颜色,却让我迷惘,因为那个女孩的表情,我看不到,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就像迷失了方向的小孩。
在这里的每一天,很辛苦。面对许多人的眉,许多人的眼,都可以让我感觉到你的眉眼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我可以在办公桌上打盹时,抓着给我披上薄毯的未央的手,喊,姜花,姜花。梦里也是有lún_lǐ的。也会在闲暇是望着天边的流云发呆。我在想,流云是否会带着你的消息,告诉我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有另外一个男子,可以像天神一样站在你身边,替我好好守护你。
你可以嘲笑我,傻了。流云怎么可能传递消息呢?
可能我是傻了,我想起我开着白色林肯匆匆从花店门口过的时候,你抱着那只不叫小咪的猫发呆的样子,我想你当时蹙起的眉,身上的荒凉让我震惊。我在巴黎的四年想过很多种见到你的可能,或者你是会计,或者你是白领,或者你是it精英,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你出了厦大的门之后,是以一个花店老板娘的职业出现在我面前。你眼里的荒凉是因为你在等我吗?是这样的等待让你放弃那些高薪职业,只开一家小小的花店?想到这些,我忍不住恍了神。
未央细心地为我正了正白色西服的衣领,y的霓光灯下,我竟然没有发现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然后她转到我身后,紧紧地抓着我的腰,将我按倒,嘴里大声地喊着,凉生！小心——啊——！
回过神来的我才感觉到,未央抓着我的两只手,一直在颤抖！我看见他的背,上面紫金色的小礼服已被灼烧出大洞,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