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那些江湖传言的所谓武功高手,在军队面前不过是个笑话吗?”
黑面汉子冷漠问道,从山坡北面扑面而来的风很大。
坐在他身旁的白袍青年脸上有很明显的一道疤。
“小叔和我说过,但是我没有亲眼见证过。”
“你又在说你小叔长你小叔短了,我和‘小青龙’打生打死这么多年,这个诨号都是我起的。对于他,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白袍青年不理他的话,自顾自接着说道:“九年前,小叔带我参军,路上在一户人家里投宿两晚,你知道吗,那家姓韩。现在转眼间,国庆日就要到了,又是一年了。”
黑脸汉子不解道:“天下姓韩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很奇怪吗?”
白袍青年反问道:“那要是他出手救人,也出身骁字营呢?”
黑脸汉子诧异道:“姓韩,出身骁字营,你莫非是说的,跟着先帝打下江山,只身匹马破了潼关的那位!”
白袍青年平静道:“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章大哥你在勇字营呆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没少听说过他吧。”
章姓汉子道:“不是说他已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吗!你怎么确定是他的?!”
白袍青年道:“当时我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小叔,在路上一直琢磨,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章姓汉子:“够了你不要再说你小叔了!你为什么三句话不离他!”
白袍青年先是不语。
然后他轻声说道:“昨天,家里来信了。我爹告诉我说小叔已经入土为安,而我弟弟因为路见不平,打死了人,有人在我家门口聚众闹事,五个人,抬着起大屋用的梁木,直接冲撞我曹家大门。”
章姓汉子惊疑道:“你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侯爵府,他们也敢堵?那怎么办?后来呢??”
白袍青年说道:“你还不知道吗?家里来信不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吗?那天总归是有惊无险,贵人相助,把那些人拦在府门外面,等到了官府来人,那些闹事的就散了。”
“贵人?”
“贵人。姓韩,说是为了看不下去我小叔尸骨未寒就受人渣侮辱出手的贵人。”
“姓韩?那莫非就是——”
“正是。”
白袍青年道:“韩伯父此人,入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地,想了半天,又在白州地界的,我知道的也就是韩伯父了。”
黑脸汉子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是韩前辈,那我想靠人数堆死他几乎是不可能了……但是他毕竟是特例,我在西北守边这么些年,匈奴那边喝醉了酒仗着有点内力修为就来闯边军的武功高手,死了不知道多少——”
他这时候脸上的狂热褪去,回复了刚才启起话头的时候的冷漠,那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但是这次……哪怕你我手下两个特种营已经全军戒备,枕戈待旦了,我也没多少把握,能够用就人命堆死匈奴那位外家宗师。”
原来这位是勇字营的统领章凯,而那白袍青年便是新任的骁字营统领曹骁。
章凯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突然问道:“你说啊,要是韩前辈能够出手,能不能够拦下来?”
曹骁道:“‘梧桐’给过消息,沮渠夏那个武疯子在匈奴闭关两年,前些日子出手了,看动静,至少是宗师境界。”
黑脸的章凯疑惑问道:“这个我看过,当时我就不明白了,什么叫做至少是宗师境界?难道在宗师境界之上,还能有更高的存在?”
曹骁道:“你不记得了……听说三年前他们来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
章凯大惊失声抢问道:“你是说那个给他背弓的仆人?可那人不是上次已经被金老爷子废掉了吗?”
曹骁没有应话,只是呆呆望着北边呼啸起来的天空,说道: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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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爷爷,爹爹,女儿走啦?”
这次宋璇儿已经坐在了马车上,掀开帘子一角,对送行的宋清扬和张老头道别。雷胖子笑嘻嘻地站在一边。
“十九这小子,又呆在书房干嘛,怎么不来送送璇儿?”张老头一直很欣赏十九,这时候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说十九的不是。
“这次去宫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够见到那黎虎,但是你这次去是参加皇上的选妃,要是见到黎虎黎大人,你可别出什么岔子了。”宋清扬担心这担心那,临走了还在唠叨个没完。
宋璇儿点点头,看了看两位长辈身后熟悉的医馆门楣,那里静静的,没有看到韩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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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虎?”韩十九喃喃道,还不曾放下手中的书。
这两天他默念这个人的名字,已经是无数次。
一开始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要是宋璇儿只是去北边,去京都玩几天呢?”
可当师傅口中吐出一个男人的名字,而宋璇儿垂下泪来时,他才确定这是个无奈的现实。
那现实便是,璇儿有了喜欢的人了。
而唯一能够让他暂时放开这件事情的,便是书本。
那本写满了开国皇帝徐阳在武道路上的心得感悟的小本子,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个新的,充满了宝藏的避难所。
在这里他牵强附会,什么都看不懂,但是什么都死死记在心里。
就像现在,虽然手里的是宋清扬拿给他的《宋氏医书·七》,但是当他翻开时,一走神,就只看到了那本笔记的内容,和韩松走的那天留下的寥寥几句歌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