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入府密谈,俱似满意而去。
韩蛰看罢后随手烧了,眉头微皱。
山南紧邻京城西南,节度使蔡源中出身当地望族,加之把持军权多年,在山南各州势力极盛。
但蔡家却是个麻烦窝,蔡源中的弟弟任节度使帐下的副将,又格外得乃父偏爱扶持,兄弟俩虽官职有别,却各持半边军权,平分秋色。
蔡源中好女色,府里数房小妾,膝下四个儿子,性情各自不同,却都盯着蔡家在山南的无双权势,从寻常行事来看,所谋也各有不同。
——他的表兄杨峻在襄州主掌邢狱之事,对此知之颇多。
这样的人家内患太多,与之共谋,也有太多变数,兄弟侄子相争,容易泄秘。
是以韩蛰拿下河阳后,在河阴、山南一带下过功夫,对于山南却以盯梢探查为主,虽曾笼络施恩,却捏着分寸,免得泄露谋划。
但山南紧邻京城,蔡家握着的兵权着实要紧。
永昌帝坐镇皇宫,手里握着禁军,京畿防卫却是杨家执掌,因杨家数代男儿忠君战死,袍泽极多,至今仍有许多当年杨老将军的部下愿为杨家出力,永昌帝两回试着要卸了杨家兵权却未能如愿。
甄家自韩蛰挑破甄皇后密谋后,必定已察觉韩家并非真的忠于太子,为太子计,必会设法谋些军权为太子保驾,紧邻京城的山南自然是最稳妥的选择——哪怕韩家有京畿军权,里外却被京城禁军和西南的驻军夹峙,不至于让太子孤身受困。
于范家,蔡源中显然也是极好的盟友。
甄皇后获罪禁足,外头虽不张扬,范贵妃必是能套出实情的。两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儿都在京城,以永昌帝对女色的痴迷,未必不能再有子嗣,届时范家有北边河东之兵,又与西南的蔡家结盟,哪怕以军权相逼,何愁永昌帝不会就范?
两边各有打算,蔡家门庭若市,便也不足为怪了。
韩蛰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从前搁着蔡家不碰是怕蔡府内讧泄密,带累韩家大事,如今箭在弦上,待这趟战胜回京,忠君恭谨的伪装撕去,终须拉拢蔡家做助力。
这般要紧的时刻,自然不能放任蔡家轻易与甄家或范家结盟。
如今的蔡府门外除了锦衣司,必有旁人盯梢,当如何稳妥隐秘行事?
韩蛰屈指扣在桌上,目光扫过舆图,落在离山南不远的潭州。
宋建春是很有用的助力,也会是很好的桥。
若令容南下潭州,于他会有极大的助益。
朝堂权谋、利益争逐的事,韩蛰不想将令容牵扯进来,平白将她卷入漩涡。但傅益的担心忌惮,他也能猜得出来。
韩蛰盘膝坐在案前,天色慢慢昏暗下去,他的眼底也愈来愈沉。
玄色衣袖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按在桌面,他最终起身出了军帐,命军士叫来傅益。
……
九月初六,令容收到韩蛰的回信。
信中转致傅益的意思,说宋建春近来身体抱恙,且生辰将至,让令容南下潭州,待战事结束,与他一道探望宋建春。因樊衡有事南下,途中将由锦衣司护送,让令容不必担心。
为宋建春的生辰便让她南下潭州,韩蛰这安排着实有些奇怪。
毕竟锦衣司虽属韩蛰麾下,却是为朝堂办事,特意护送她南下,着实有些劳师动众。
令容坐在侧间的书窗旁,将韩蛰的信翻来覆去瞧了两遍。
许久没见,想着那道劲拔魁伟的身影,令容多少有些按捺不住。
四月里别离之后,转眼已是重阳将近,银光院的海棠花开了又谢,海棠果都快成熟了,她除了那晚匆匆一晤,竟没能见韩蛰的面。
夫妻成婚后聚少离多,先前她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哪怕韩蛰数月未回也不觉得怎样。
这回却格外惦记,夜半梦回会对着空荡的枕头出神,回想他起那个含泪带怒的亲吻,韩蛰那双深沉而带情.欲的眼便在脑海闪现,甚至当时他屈意顺着她,走出银光院的背影都格外清晰。
斟酌定了,令容便收好信封,往丰和堂中跟杨氏禀明。
杨氏当然也看得出来蹊跷。
信里虽是转致傅益之意,既然是韩蛰亲笔写就,必然也是他的意思。婆媳两个商议过,都觉得应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