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远虑,把内廷密库里寻出的一件“龙鳞甲”穿在身上,否则只怕要将性命交待在此地。饶是如此,那箭尖也入肉半寸有余,其中蕴含的浑厚内劲一bō_bō散开,如逆水回流,震动五脏六腑。
真没想到,对方功夫竟好成这样。
夜里三个人费尽周折摸到内宅,才刚落脚偷窥两眼,便已暴露行迹,只得仓皇撤退,分散逃出。对方实力阵仗始料不及,傅楚卿又惊又怕,着急逃命,顾不上作过多反应。此刻前胸后背外创内伤一齐发作,才意识到不过几年,昔日青涩的毛头小子已经变得如此厉害。原本以为至少可以全身而退,现在却几乎成了瓮中之鳖。
一时嫉恨交加,气息不稳,又是大口淤血。
分散逃出之后,傅楚卿与两名下属在事前商定的会合地点碰头。那二人没有护甲在身,伤势严重得多。虽不致立即丧命,却成了拖累。敷药裹伤之际,傅大人心念急转,在两位忠心下属伤口上多抹了点别的。然后叫他们自行寻找隐秘处所躲藏,道是自己着急赶回西京复命,先行上路。
这样算来,追兵暂时是引开了。等西戎人找到两具死尸,再转头搜寻,怎么着也得几个时辰。当务之急,须立刻运功疗伤,然后一鼓作气,离开此地。若非当初理方司与定远将军颜臻结怨太深,导致后者甫一投降便借西戎人之手将外卫所据点扫荡殆尽,说不定还能找着人接应。如今却只能中途想办法弄马匹代步,等进入锦夏控制区,一切好办。只不过,这会儿进出广丰郡的道路想必都已封死,唯有冒险翻越岐山,才是一条活路。
心中做好打算,盘腿准备运功。
这时候,才终于有空回味半夜里亲眼看见的那一幕。
窗户外边须臾停顿,几眼闪过,傅楚卿什么都明白了。
某些画面在脑中不受控制反复闪现:他……那副样子……他们两个……那副样子……
怒火中烧,五脏六腑震伤的疼痛尽数化作灼烈恨意,无论如何也没法入定。万千个念头上下翻转,一颗心被抛到半空,又跌落谷底,啪嗒摔成了碎片。
“原来,他竟是……竟是……会旧情人来了……”
“哇”的又是一口淤血,内腑一阵剧痛。
“见鬼,怎么可能伤得这么重……”伸手揉几下,揉着揉着,越揉越慢,越揉越难过,几乎要抬不动胳膊。霎时里醒悟,这哪里是内伤,分明是是心伤啊!傅楚卿终于发觉,自己那颗摔成碎片的心,被他狠狠踩了不知几脚,和着泥巴沙子陷进土里,捡都捡不起来。
“枉我那样对他……哈!我那样对他……哈哈……”
笑了几下,直觉告诉他身处险地,本能的收了声。两行浊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却仿佛全然不觉,只有心中一团怒火烧得浑身筋骨成了乌焦烂炭。
这两年低声下气做牛做马,围着他团团转。不是不知道,他心里自有一朵云,傅某人不过脚下一滩泥。但傅楚卿拥有十分笃定的朴素智慧,他知道他飞不起来,注定只能踩着这滩烂泥过日子,因而不论对方如何打击忽视,始终充满自信,安心踏实。
万万料不到,以为早散了的云,有一天会变成太阳月亮杀回来!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奔着人家去了,跟着人家跑了,一身泥点子甩得干干净净随着人家飞走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接上的头搭上的线呢?是峡北关失守后从张承俊言辞里听出了蹊跷,还是在颜臻的劝降书里对上了暗号?……他究竟算计了多深多远,如此恰到好处,瞒天过海,把西京城里皇帝太师文武群臣统统卖个精光!看这情形,他是连弟弟妹妹一块儿卖了……也是,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可笑我时时守着护着,处处盯着看着,愣是一点端倪没瞧出来,哈!狠啊!……”
其实打从多年前初相遇,傅楚卿便见识了他有多狠。问题是,时间一长,只要看到他傅大人就禁不住腰酥腿软,光惦记着那些个诱人处柔弱处,捧手里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整天魂不守舍,以致忘记了他某一方面的真面目。在这个沉溺的过程中,因为过于自得其乐自我陶醉,渐渐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对方也慢慢感受到了同样的快乐和陶醉,尽管表面上不肯显露出来。
——所以,这一场打击,其悲惨猛烈程度,实际上远远超出傅大人自己的预料。
当日米绍丞率使团回京,太师听罢副使大人原汁原味详细汇报,认真思考之后,决定鉴于此行成果斐然,所有出使人员官升一级。但同时考虑到稳定人心的需要,下令略去某些不够和谐而又无关紧要的细节。所以,对外宣称的双方会谈经过,是过滤后的和谐版本。傅楚卿、子周,包括皇帝一开始,知道的都是这个版本。
随后聂坤向统领私下汇报,傅楚卿穷追不舍,问出校场相见细节,再结合后来的诡异情状,心里就像草把子着了火。琢磨大半夜,清早冲进宫,跟皇帝请求临时出差。
赵琚本属性情中人,感动得不行,立时就要准假。想起和谈大事,又有些犹豫,却被傅统领一番花言巧语打动,以为和议已成定局,悄悄派人探一探爱卿消息,就算暴露,也没什么打紧,于是点头同意。皇帝陛下对于这桩充满了浪漫英雄主义色彩的冒险行动向往不已,很大方的答应保守这个仅限于君臣二人的秘密。
没多久,皇帝陛下就知道自己的李爱卿原来是舍身饲虎去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