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射伤兔子,好让他去捉。
他小时候从来没想过,被射伤的兔子会不会疼得喘不上来?
今日他就是那只兔子。前胸后背的血沉甸甸地灌在裤腿里,冻得他呼吸停顿,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好像知觉在渐渐地随着风声远去。
一群士兵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嘻嘻哈哈地学他走路的姿势,这个说像蛤-蟆,那个说像鸭子。跟到巷子尽头,见他着实跑不动了,只是还不认命,被脚下青石绊了一跤,头朝下跌在地上,磕了满头的血,还不死心地朝前爬。
几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没趣,之前不是挺嚣张的?跑了这几步就跑不动了?”
“嚣张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痴瘴。那逆贼收个这样的-宠-侍,恐怕也没有多聪明。如今不也是被我们闵将军打得仓惶逃命去了?”另一个人抱臂笑道,“哎你们说,他现在是不是还以为,他拿走的那几个手指头是我们小余大夫的?”
余旭突然凝滞——什么,什么意思?!
“不过是具才咽气的死尸的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贵人了,你这种货色也配吆五喝六要我们小余大夫的手指头?我们小余大夫救人的时候,你且不知在哪个野男人床上撒娇呢!”
有人笑着走过来,抬脚踢了踢他,踢了好几脚他也不动,弯下腰来试了试他的鼻息,见他还有气儿,便一脚踩住了他的手掌,从腰间抽出了挎刀,阴恻恻道:“你不是挺喜欢切人手指头吗?今儿个就给你瞧瞧,你自个儿的手指头长什么模样。看着——”
士兵手起刀落,余旭一声惨叫几乎是同时冲出喉咙。四根手指齐齐断开来,在他眼前棋子儿似的滚动——十指连心,十指连心哪!他一瞬间竟不知道疼究竟是什么了,还有比这更疼的事吗?
群起的乌鸦自仲陵上空一飞冲天,墨点似的融进云中。
士兵们簇拥来,各自抽出了腰间的挎刀。
余旭挣扎着仰起头,积压了两天的阴云终于吸饱了尘世间的血气,重得再也缀不住,一瓣又一瓣地被乌鸦撕碎,飘下来化成雨,结成冰,凝成雪,纯白无一丝一毫的杂质。四方村不常见厚厚的雪,即便有落雪,也只是薄薄一层,没多久便融成雨水,湿漉漉地过一个冬天。
听说京城的雪厚得像棉被,可以用手卷起来,像开年的春饼一样。他也想看看棉被一样的雪是什么样的,他本来是可以看到的,本来……
沙沙的,好像是落雪的声音。
可惜,他等不到仲陵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时候了。
一只木牌从衣袖里掉出来,滚了滚,露出刻着字的一面。余旭想伸手握住,可他手指都没了,光秃秃的似越冬的木杈,他只能抬起半截手掌,盖在那木牌上。
一张嘴,没了舌头的齿缝里就往外冒血,他趴在地上浑浑噩噩地想:元贵啊,我去不了邹南了……
仲陵的冬天,真的好冷呀。
第171章 奶汁团鱼汤
严冬惨切, 六和萧条。仲陵的寒风卷着腥血,刀似的刮着人的后背,街巷中全是僵硬的战死尸首,血水浸染到地里,刨也刨不干净。燕昶下令三千多人堵在城门, 与闵霁的部队死扛, 自己却带着两万人马逃出仲陵, 崇天门下死者成山,讨逆军进城时, 几无下脚之地。
仲陵收复, 城中也并无喜悦之情,空寂寂的一个人也没有, 炮声一停,季鸿便着人敲锣去街上喊,直道逆贼已逃。巡街的士兵喊到嗓子冒火, 才见有人窸窸窣窣地开门出来。一个个瘦削的身材, 仓惶地在门缝里探头探脑, 似乎还懵着, 不敢相信那逆贼真的逃了。
士兵提着锣一看过去, 百姓们